戏幕时便忍不住眼角一抽,心想痴绝城真的是装都不装一下,最上等的留影石便这么大咧咧地拿出来拍戏,也真是财大气粗,心宽得不行。
宋从心的失神也只是刹那,漫长的乐曲前奏烘托出晨光熹微的醉人意境,只见那低垂着头颅的青衣缓缓抬头,薄唇轻启——
难以想象其高亢清亮的长音直冲云霄,惊起树上扑腾的飞鸟,直到那人开嗓的瞬间,所谓的“天籁之音”便有了具体的形意。有人情不自禁地站起,有人则难以自制地哆嗦了一下,酥麻之感顺着耳根攀上头皮,细细密密的疙瘩自脖颈的皮肤上泛起。
而就在此时,随着唱腔攀升至顶峰,四周黯淡的灯火瞬间亮起。璀璨的灯光映入那人的眼中,如东升的旭日点燃了那双秋水般的明眸。
长街漫漫,灯火如昼,整个盛世的光辉都流淌在他的眼底。
若人不在现场倾听,恐怕难以想象这种宏美的气势与振聋发聩的感染力。
这一别出心裁的惊艳开场便让现场陷入了一片寂静,台上人唱着婉婉的戏腔,一首定场诗唱罢,幕后的灯影便现出了三个飞凤般的墨字。
——《琉璃传》。
幕布落下,序幕结束,宋从心正思考着什么。一旁停止抚琴的粉衣女郎却好似看入了迷,她一时间竟忘了有客人在旁,痴痴道:“城主已有三十年不曾再唱这首《琉璃传》了吧?”
她说完,回过神来,正想告罪。楚夭却突然好奇道:“《琉璃传》,我好像没在别处听过?”
“自然,那是城主自创的曲目。”青衣女郎掩唇轻笑,“这世上也唯有城主,能唱这一曲《琉璃传》。”
她话音刚落,幕布便再次拉开,青衣女郎连忙收声,将视线投注过去。序幕结束后,幕布便换了一个场景,大雪纷飞,伴山古寺,一个穿着单薄衣裳的老旦登上戏台,抱着一个襁褓。她在鹅绒大雪中哭诉着苍天的不公,用一段唱词来讲述了王国的毁灭,远嫁他乡的和亲公主为了保住腹中的胎儿不惜落发为尼,偷偷诞下孩子后便让奶娘将之远远送走。苦熬骨肉分离之痛,只为保住孩子的性命。
公主为这女童取名为“琉璃”,取自《药师琉璃光本愿经》中“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澈,净无瑕秽”之意。
奶娘离开了公主所在的穷苦寺庙,带着最后的盘缠去寻公主的旧友,求她为公主的骨肉寻一祥和的人家,让这名为“琉璃”的女童过上安乐的生活。公主的旧友得知公主的遭遇,与奶娘抱头痛哭,她告诉奶娘,自己与夫君多年无嗣,但感情甚笃,他们愿意将公主的孩子视为己出,不告诉她真实的身份,如公主所愿,让这孩子度过平静的一生。
奶娘本就年事已高,跋山涉水重回故地,完成公主的心愿后便一病不起,没过多久便溘然长逝。琉璃的养母遵守约定,对琉璃视如己出,因此童年时,琉璃度过了一段堪称无忧无虑的日子。因为脾气温和的养母养父的娇惯,琉璃甚至有些娇气以及任性。
一个好的故事,总是要欲扬先抑。
《琉璃传》并没有像一些接底层人物的遭遇从而批判社会的故事一样从头苦到尾。创作这戏剧的人对整个背景的塑造都很“淡”,无论是爱子深切的公主还是忠心耿耿的奶娘,温柔亲切的养父母还是穷凶恶极的反角,在他的故事中都是轻描淡写的一笔。
在他笔下,能被他耗尽笔墨、极尽爱怜去描写的人物唯有“琉璃”一角儿。
等到十二岁的琉璃登场之时,宋从心总算知道为什么“唯有城主能唱这一曲”了。
扎着双丫髻跳上台来的少女面目稚嫩,玲珑可爱。楚夭见了却突然“嘶”了一声,忍不住凑到宋从心耳边道:“这年头当正旦还得学缩骨功了吗?”
宋从心心想,这算什么,“琉璃”序幕时登场的那步法在天书的标注里是至少“地阶”的身法呢。
再次登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