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规矩森严。大殿内,许多身穿内门服饰的弟子神色匆匆,或是抱着大捆的卷轴案宗,或是拿着一张卷轴不停地说着什么。他们有的不修边幅,神色憔悴,看上去好像几天几夜没有入眠了;有的人则衣着规整,腰佩宝剑,全副武装的姿态很是严肃,似乎准备整队外出;还有的人则步履匆匆,像一阵刮过大殿的穿堂风,宋时来还未看清楚对方的形貌,对方便已御剑离去了。
大殿中人并不算少,乍一看竟有种菜市场的热闹感。但所有人都神情严肃,刻意压低了说话的声音,仿佛害怕惊扰了谁一样。
这些微小细碎、难以分辨的杂音充填着整座宫殿,无形中酝酿出了一种逼仄的压迫感。
宋时来感觉还好,只是觉得这氛围有些不妙。但他一抬头就看见走在前头的姑洗与夷则,他们似乎被殿中的氛围所慑,脚步齐齐一僵。随即,他们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回头,给了半夏一个试图以平静掩盖恐惧的眼神。
“无妨,习惯就好。”身处这样的氛围中,大声说话仿佛都成了一种罪过。半夏轻声细语地解释道:“掌门事务繁忙,已经好些天没有休息了。各地传回来的案宗都堆在殿内,虽说掌门让大家轮休。但掌门不休息,大家心里也都憋了一口气……”
宋时来感受过这种类似的氛围,但那时朝堂感受到的氛围是“天子一怒血流千里”的震怒,这里却是一种“掌门为何还不休息”的隐怒。
宋时来一行人穿过大殿,直接朝内殿走去。这一路上,姑洗和夷则更是安静得跟鹌鹑别无二致。等到了内殿之中,半夏示意三人在外头稍待,自己则缓步上前,敲了敲敞开的殿门。
宋时来发誓,自己从未听过半夏用这么轻柔温婉的语调说话。
“掌门。我是半夏,人已经带到了。”
“进来。”
殿内一道平静低沉的嗓音响起,清冷中透着一丝不甚
明显的喑哑。宋时来深吸一口气,他跟在姑洗和夷则的身后进入内殿,抬头朝着室内望去。
正如半夏所说,内殿的桌案上堆满了卷轴以及案宗。虽然已经被人分门别类地规划摆放在不同的区域,第一眼依旧给人造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不过让人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内殿的正中央竟有两道身影相对而立。其中一人银发如雪,一人气质温厚如山,宋时来只在仓促间瞥了一眼,很快便低头移开了目光。
“明尘太上。”半夏朝着其中一人施行一礼,那人拂了拂袖,示意不必多礼。
姑洗和夷则听见这一声,也连忙行礼道:“弟子见过拂雪掌门,见过明尘太上。”
宋时来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殿中的两道人影竟是拂雪道君与其师长明尘上仙。这两位可以说是各自开创了一个新时代的传奇人物,竟同时出现在自己面前。
“免礼。”另一道温厚的声音平和地应道,“我只是过来看看,你们随意。”
清冷的女声解释道:“姑洗和夷则难得回宗,我唤他们过来见一面。至于另一位,是徒儿择选的奉剑者。”
“是吗?”宋时来感觉有一道极具存在感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他听见那人淡淡道,“抬头。”
宋时来有些僵硬地抬头,这回他终于看清了殿中两道身影的形貌。银发如雪的女子约莫二十来岁,她气质冷冽,眸光幽邃,一眼见之竟有种皮肤被利刃拂过的刺痛感。而另一人负手而立,仅从外表来看根本无法判断对方的年龄。他并不锋利,却像山一样令人喘不过气。
“名字?年岁?”
“……宋时来,今年十九岁。”
“家住何方?”
“家……家住大成国鹤林城。”宋时来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他无法想象自己竟会如此笨嘴拙舌,磕磕绊绊说不出半分讨喜的话语。
“师尊,怎么了?”拂雪道君抬头望来,似乎对明尘上仙会对奉剑者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