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无知的孩童心里大多都有一两个可望而不可即的憧憬,谁家小孩子不曾舞着树林里捡来的树枝,幻想自己是御剑凌空、万人敬仰的白衣剑仙?
而以宋时来的年纪来看,他人生最猫嫌狗憎的岁月恰好是拂雪道君开始扬名立万的时段。虽然半夏询问他“是否听过拂雪道君的名号”时,宋时来秉承着世家子弟的风度做出了最平静体面的回答。但实际上,宋时来是听着拂雪道君的传闻长大的。
明尘上仙是天道之下第一人,但他的故事对于年轻人来说实在太高太远。再加上流传的时日久了,细节上难免会有失真与夸大的地方。拂雪道君则不同,身为近年来声名鹊起的后起之秀,她的事迹有迹可循,并且就发生在世人的身边,与他们的生活息息相关。
无论是平息重溟城归墟之灾带来的海贸繁荣,幽州之乱揭露的饥馑之谜以及踏平各地魔患的同时掘出来的腐根。小时不懂政治,只知憧憬拂雪道君“青锋三尺雪,迹出江海平”的威势,而在长大略知世事后,拂雪道君便越来越像一本翻阅不完的书。世间有人惧她,畏她,恨她,但更多的人却仰望着她,参悟着她,走着她曾走过的每一步路。宋时来在京城上私塾时,那位白发苍苍的教书先生提起拂雪道君时的眼神总是明亮的,好似有人在他眼中燃了一把火。
“你不懂。对一些人来说,她这样的人能站在那样高的地方,本就代表了什么。”教书先生说话时总是说一半藏一半,据说是年轻出仕后养成的习惯,总让学生费心去猜,“自道君问世之后,不知多少隐世避居的有才之士走出山林,步入尘世,为民福祉。有人恨毒了她,却偏偏拿她没有任何办法。那些人虽然从来不曾见过道君,更不曾与她说过一句话,但只是窥探其事迹,他们便会明白这世道乾坤朗朗,旭日临空。知道自己立足之世并非长夜,这便已经足够了。”
宋时来天生聪慧,少有才名,但直到许多年后幡然回首,他才将先生的这一番话咀嚼出几分别样的滋味。他年少锋芒,不知藏拙,十四岁成名,十六岁残废,之后三年浑浑噩噩,每一日都是躺在冰棺中苟延残喘。偶尔夜里难眠,他会翻看少时爱看的话本书册,那些锁在匣中的旧物和他一样,除了等待霉变,也无可奈何。
越是饱尝人间的疾苦,便越是明白先生为何会那般描摹。他撑着少时不肯咽下的一口心气,一路挣扎到了今日。
拂雪道君于他、于尘世而言,又岂止是构成话本故事的白纸黑字?
然后有朝一日,突然有人告诉她,你知道吗?那位拂雪道君其实是你族姐。
“……”
宋时来面无表情,识海一片空白。
若说宋时来刚踏入内殿的大门时像个笨嘴拙舌的小孩,那现在,他已经不顾仪态,当场坐蜡成了一樽雕像。但好在,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在意他的失态,毕竟明尘上仙的话语一出,宋从心都难掩面上的茫然之色。而姑洗与夷则则在半夏隐含激动的目光中突然合掌,恍然道:“对啊,难怪我俩总觉得宋道
友面善!小宋……啊不,掌门师姐,宋道友的眉眼可不是与你有五六分相像吗?”
“……”宋从心虽然及时敛去了面上一瞬的失态,但心里还是懵然的。她这辈子话都说不清楚的时候便被父母送出了家门,在无极道门俗家弟子设立的慈幼院中长到能自己走路的年纪便被送上了仙山。对于自己的出生地,宋从心只知道自己这一世也姓“宋”,但父母没有给自己取名。她穿越之前虽然还没成年,但也已经不是依赖父母的年纪了。上山后被外门长老询问名字,宋从心便报了自己前世的名讳,至于出生地自然是被她忘得一干二净。
虽说这一世的父母对自己没有养恩也有生恩,但大抵是缘分太浅,宋从心之后也没想过再次续上这份缘分。毕竟还在襁褓里时宋从心的表现就不太像个孩子,父母大概是有点忌讳,才选择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