讯,她抓乱自己的头发,忍不住叹息。以往尚且懵懂,但现在,塞黎明白“为了百姓”并不仅仅只是挂在嘴上的口号而已。柴米油盐这样的琐碎小事却与平民百姓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越是深入这片大地上温暖的血肉,便越觉得世道的安定要指望君王世家的道德品行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塞黎在驿站外寻了一处阴凉的地方坐下,从怀里掏出一樽木质的小人像。小人像一身道袍,手中持剑,背上负琴。尽管没有雕刻五官,但这标志性的装扮也足以看出人像的身份。塞黎将小人像高举,朝着太阳的方向拜了又拜。虽然那位不喜追随者为她立庙塑像,但塞黎已经习惯疲惫无
助时从那位的人像中汲取一丝力量。
塞黎在加入平山海之前,是某一个村镇中被选定的山神的新娘。
淫祀邪祭,在这世道中从不罕见。塞黎从小到大接受的教导便是成为山神的新娘,为村子祈求风平雨顺,田地丰产。在村子中,被选为山神新娘是一件很光荣的事,甚至整个家族都会因此而面上有光。十二岁那年,塞黎盛装打扮坐上花轿,那时她还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着什么。她满心欢喜,一脸骄傲。
如果不是无极道门铲平了那处魔窟,塞黎想,自己现在恐怕已经是九泉下的一把枯骨。但那时年幼的塞黎不懂这些,她看着金碧辉煌的山神庙在剑光之下毁于一旦,她看着自己的荣光与信仰化为浮土。她忍不住崩溃大哭,甚至当那一袭白衣朝自己走来时,满怀怨恨的塞黎在冲动之下拔出了怀中的小刀,刺向那人的心口。
如果不是后来在山神庙里起出上百具森白的尸骨,如果不是寺庙中的邪僧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阐述自己的罪行,塞黎只怕是会一直困在自己狭隘的怨恨里。不仅是埋在庙中的尸骨,当从邪僧手中搜出的“圣器”、“法器”被一字排开,浑浑噩噩的塞黎才知道自己的头骨、腿骨都早已被人定下,准备制成钵盂与器杖。
根本没有山神的新娘,根本没有虚幻的信仰。她的前半生,只不过被人毒害的大梦一场空。
血淋淋的真相在面前摊开,那段时日里,塞黎几l乎废了。她不言不语,一蹶不振。
在此期间,她听见许多人在争吵,有曾经虔诚敬拜她的村民,有那些毁去一切的外来者。有人说她原是山神的新娘,与外道同流合污;有人说她邪念根深蒂固,早已无药可救;有人说她忘恩负义,胆敢对拂雪真人出手……嘈杂的声音,嘈杂的人。塞黎一度觉得,倒不如一了百了,结束此生。
直到那道白影再次来到自己面前,她单膝跪地,轻抚她的额头:“告诉我,你是如何想的?”
塞黎是如何想的,塞黎自己也不知道。但是在那句平静的问询里,她眼泪决堤,伏地痛哭。她问她,若山神只是一个谎言,那她自幼背负的使命何解?她要如何做才能使故乡丰饶,让那些愚昧跪伏于地的村民们能够吃饱?
“我是相信自己能做得到才理所当然地被人跪着的,我一直是这么相信的!”
相信自己生来不凡的塞黎,无法接受自己只是被命运戏弄的丑角。
她克制不住地崩溃嚎啕,那人却只是沉默。塞黎以为自己问了一个连仙人都为难的问题。谁曾想,对方长久的沉默后,突然道。
“那你,便去成为故乡的山神,如何?”
塞黎记得,那人朝自己伸出了手,而自己也握住了那只手。再后来,塞黎加入了平山海,不停地学习,跟随那人的脚步。一路走到今天,成为了丝织商队的团长。
平山海中,绝大多数人都和塞黎一样,是从泥潭中挣扎出来的人。
拜完小像,塞黎感觉疲惫的肢体又有了力量。她起身准备返回驿站,眼角的余光
随意一扫,却瞥见一个背着半人高竹兜的女孩站在陆行兽旁,牵着一条狗,呆呆地望着驿站所在的方向。塞黎迅速打量女孩的衣着,很快便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