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刃握住刀柄的瞬间,他怀中贴满符箓的匣子好似感知到他的心绪,发出震动与嗡鸣。
“咔嚓”一声轻响,木匣龟裂出数道闪烁青芒的纹路。神异的是,那四分五裂的刀匣碎片竟然没有掉落在地,而是悬浮于空。匣内缠绕刀身的白色绸带如有生命般在夜风中狂舞,逼仄压抑的窒息感笼罩四野,好似一头沉睡的远古巨兽在刀匣内睁开了眼眸。
隐刃缓缓抽刀,漆黑的刀身拔出半寸,霎时,尘世灰白如死,世间万籁俱寂。就连屋外惊蛰的雷、鼓噪的风,都在瞬息间失去了声音。
“好了,到此为止。”
黑刃即将出匣的刹那,一双手突然从旁地伸出,摁住了隐刃的肩膀与握刀的手。隐刃面具下的神情大变,他正想出声阻止,斩执刀只有“刑首”能够驭使,旁人触之只会引起反噬。但不等隐刃阻止对方的唐突之举,那双手便以一种平和但不容拒绝的力道将已经出鞘的利刃摁了回去。
刀镡与木匣相触发出轻响,破碎的刀匣还复如初,狂舞的白绸重新紧缚。名刀还鞘,恍惚间却给人以巨兽阖目的错觉。
隐刃猛然扭头对上柳回舟温雅的面容,柳回舟却转身望着庙外凄风萧瑟的原野,淡声道:“映雪。”
柳回舟话音刚落,一路缄默无言的柳映雪突然暴起。她甩出长鞭,隐刃这才发现少女随意系在腰间的“马鞭”竟是一柄冷铁浇铸的蛇腹剑。她剑出如寒芒蛇影,炸出刺耳的破空之音,鞭影凭空击中某种肉眼难见的物事,激起一道尖利的婴啼。柳映雪快步上前,抓住惊飞的另一只手臂,同时反手甩出蛇腹剑,荡开一片冷锐的刀光剑影。这一记甩鞭击退了某种看不见的诡物,周遭突兀出现大片飞溅的泥浆。柳映雪袖中滑出一张纸符,猛地拍在惊飞的背上。
纸符无火自燃,半边身体都陷在泥里的惊飞突然感到松缓。鹰觉立时用力,惊飞也一掌拍地,借力上提。半身泥泞的惊飞终于拔地而起,将鹰觉撞翻在地。两人回头望去,便见泥淖中数条炭黑色的手臂胡乱抓挠,似乎还不死心。
“榴火。”惊飞狼狈起身,拔刀出鞘,她并起二指在刃上抹过,漆黑如子夜的刀身霎时晕上一片猩红的血色。
与此同时,鹰觉与惊飞外露的手腕与脖颈处经络暴起,皮肤染上滚烫的红。那血液沸腾的脉络就像镌刻在体表的纹路,两人同时出刀,一人横砍,一人下劈。虽然难以窥见诡秘之物,但惊飞和鹰觉根据地上的泥浆与水渍判断出诡物的行踪。两人刀锋所过之处带起一道鲜红的刀影,原先一刀下去如同砍入泥浆袋中的迟滞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刀两断的利落。惊飞低头一看,只见半截漆黑碳化的人肋连同手臂在地上跳动,软绵绵的五指如现宰的鲜鱼般痉挛不休。
“是鞣尸。”手持蛇腹剑的柳映雪道,“死在泥沼中的人,尸体不会腐化而是鞣化。脊骨被泥浆压弯压折,肢体变得绵软,就像这样。”
柳映雪的语气平静无波,却听得人心中发寒。
就在这时
,柳回舟突然道:“娃娃,她不想跟你走,你也不能带走她。”
柳回舟从袖袋中取出香包,将忧黎草制成的香花撒在地上。庙外风声飒飒,忧黎草的香气淡入烟尘,散在风中。不知那香气究竟唤醒了什么,疯狂蔓延的血手印与水渍突然慢了下来。半晌,笼罩庙宇的阴暗缓缓收拢,卷着风中残花,逐渐凝成一个矮小幼童的模样。
隐刃只是看了那幼童一眼,便觉得天旋地转。
——他看见了祂。
黑雾凝成的形体,血窟窿一样的眼睛,只穿了一件红肚兜的“孩童”,脖颈上挂着一个坠子,脚踝上系着一个铃铛。
隐刃闭眼,用力甩头。但即便他闭上了眼睛,眼前却好像还能看见窟窿里的血在缓缓流淌。
——那血淌啊淌啊淌……
柳回舟似乎对那“东西”说了什么,但隐刃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