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力士这句“利用”是实实在在要救他的命。
这说明李隆基虽然发怒,但不至于因一个十六岁的无知少年为诸生、落难者声援就发怒而杀人,这个天子的格局还没低到那种地步。
否则为何参与此事的杜五郎等人没有被召过来?
因为真正值得忌惮的是,有人利用一个经常入宫打牌的弄臣来干涉国事。
说得更简单些,薛白借着圣人的庇护,逃脱了李林甫的迫害,申张正义…这都没关系,问题是当申张正义的矛头直指圣人,这到底是谁的主意?
太子?
“我被哥奴利用了!”
忽然,一句石破天惊的话,连李隆基都愣了一下。
高力士再看薛白,不由睁大了眼。
“将军问我为何掺和韦坚案,此案与我本不相干,无非是一时义愤。”薛白道:“此时想来,难怪京兆府杀了郝昌元也不来找我要血状,怕是有人故意的。”
话到这里,他愈发坦诚。
“圣人,其实我之所以把血状交给广平王,是因一时气不过。我们好不容易争取到了覆试,我有了声望,好争下一榜状头,偏东宫使人来抢功,我遂心想‘那就把这桩麻烦事也办了吧’。”
“竖子!”李隆基终于大骂出口,“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实话。”
薛白一双眼睛真诚无比。
“我说的都是实话。高将军说有人利用我,我一想也是,就是有人利用我对付东宫,是右相吧?可为何提出韦坚案能对付东宫?太子从中贪墨了不成…”
“够了。”
“圣人,我知罪,我与右相有私怨,遇到坏事都往他身上想。”
“闭嘴。”
薛白当即噤声。
他自知瞒不过李隆基,因此说的绝大部分都是实话,矛头直指李林甫。
今日,东宫跑来抢声望,他就对付东宫;结果,李林甫显然已经进了谗言,想把他与东宫绑在一起陷害;他既然知道了,转头就对付李林甫。
三者之间没有盟友,只看谁露出破绽,谁就得被捅一刀。
当然,薛白还不配与他们相提并论,他只是两块巨石间的一株小草。
总之当着高力士的面,他只能把脏水往李林甫头上泼才能存活。
气氛安静,高力士低下头,退回了圣人身后,低声道:“圣人,查清了。”
意思是,他倾向于相信薛白给出的这个可能——
李林甫故意不把事情办好,留了一封血状给激愤的诸生,提前让东宫知道右相服软了,使东宫来抢声望,之后再到圣人面前来痛哭,利用圣人的怒火以谋私。
当年,武惠妃就是用的这一手段,哄着圣人杀了三个儿子。
至于李林甫谋什么私?
韦坚案涉及的财物,真的全到禁苑里了吗?
圣人从不过问此事,李林甫肆意牵连,真就没有私心吗?
今日先跑来告状,岂非是利用圣人的情绪给东宫下眼药,杀薛白以泄私怨?
“三郎当殿坐,看唱得宝歌。”
李隆基忽然开口唱了一句,语气里微微有些讥意。
这首《得宝歌》是韦坚开通漕渠,船只驶到望春楼下时唱的。
当时宝物是多,琳琅满目。想到这里,薛白所言至少有一点是对的…李隆基觉得自己没花费掉那许多钱财。
那账目繁浩冗杂,他从来没有仔细核对过,可见李林甫大兴冤狱,不肯了结韦坚案,确实有私心。
李隆基天生就是圣明之君,没有人能瞒得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