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相、东宫不知分寸、逾矩了;杨銛才得胜一筹,就得意忘形。
唯有薛白,连圣人邀他打骨牌,他还要先看一眼颜真卿。
恩必报,债必偿,尊师重道,时刻记得自己是谁…这都是社稷栋梁最需要的品质。
“胡了!”
李隆基忽然大笑。
张汀连胡了三把之后,薛白不声不响地放了张牌,终于让他胡了一把大的。
“哈哈哈,小女郎总是心急,殊不知赢到最后才是赢。”
“不服,旁人给圣人放牌。”张汀笑嗔道,“但我可不一样,我无求于圣人,定要赢!”
她还真就适合打这样的牌路。
放牌放得再好也不过是薛打牌第二,而一个无欲无求的太子良娣,真敢赢圣人,才能让牌局更加有趣。
果然,李隆基兴致更高。
“再来,再来!”
颜真卿端坐于席间,心中却在叹息。
圣人的汪洋恣肆、潇洒豪纵他看在眼里,百姓匿户逃亡、不堪赋户他也看在眼里,却难以将这景象联系在一起。
当今天子若是个中庸之辈也就罢了,偏偏是聪明绝顶,朝堂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无人能制他,甚至无人能劝他。
颜真卿一个长安县尉也劝不了,只能在暮鼓响起之前告退。
李隆基牌兴正高,竟是留薛白、杨銛、张汀在宫中彻夜打牌,李亨想要随侍,却被圣人一个冰冷的眼神驱出去了。
将妻室留在宫中,李亨却也不必担心重蹈了李琩的覆辙。
张汀算是个大美人,却远远比不了杨玉环那种绝世名姝,圣人虽是连天理人伦都不顾,品味确实是极高的。
若说李琩因妻子而错失太子之位,李亨这次却是娶了一位能安稳东宫的好妻子。
金吾静街,李林甫的仪仗在暮色中回到了平康坊。
回想着这一日,他失魂落魄,在偃月堂中呆住了良久。
入夜,李岫前来,小声问道:“阿爷,成了?”
“十年未遭如此重创啊,相权险些跌落。”李林甫喃喃道:“老夫难得看走眼了…”
李岫听了也是一身冷汗,想了想,不由叹息道:“当初若拉拢薛白便好了。”
一瞬间,李林甫有些恍惚。
他犹嘴硬,冷哼道:“仇家之子,不可能拉拢。”
李岫脸色愈发忧虑,本有家中小事想说,嗫嚅不敢言。
李林甫沉思着,忽喃喃了一句。
“张家女,倒是凌厉…”
东宫得了张良娣这个厉害援手,想必圣人也后悔了,更需要宰相狠狠压制东宫了。
暂时而言,不宜太过于针对杨銛、裴宽、薛白,而是该让圣人看到他还在疯咬东宫,没有怠懈、没有私心。
李林甫于是再一次拿出了那个小卷轴。
被墨笔划掉的李适之后面,裴宽还没被划线,再往后看,他暂时忽略掉了许多个对相位有威胁的重臣,因为眼下不是处置私怨的时候。
一个名字印入了眼帘。
“王忠嗣。”
李林甫喃喃着,提笔,重新写了名单,把王忠嗣的名字移到了第一个。
今日得圣人敲打,心有余悸,岂敢不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