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尽兴,仰天大笑,听着殿中众人的齐声赞颂。
他摊开双臂,任内侍们解下羯鼓,替他擦汗,之后坐回御案,道:“胡儿,还晕着吗?”
安禄山被搀扶起来,跌跌撞撞走到御案前,却是一不小心又摔倒在地,十分滑稽,逗得众人不由大笑。
唯有薛白见此一幕,平静地抿了一口桂花露,觉得口味有点酸。
掉凳嘛,不是多高明的喜剧技巧。
“哈哈,伱这胡儿。”李隆基却是不小心将口中的酒都喷了出来,指着安禄山笑道:“你这胡儿,拜了又拜,一天要拜几回?”
安禄山满地打滚,作婴儿姿态,顺势道:“拜几回都不嫌多,胡儿拜见圣人。”
说话间,转头一看,见杨贵妃坐在圣人身边正在掩嘴而笑,他再次磕了个头,又道:“胡儿拜见贵妃。”
“如何不拜太子?”
内侍当中不知是谁开口说了一句,宴上欢快的气氛一滞。
自从开宴,李亨就一直垂手站在御案边,如同在侍酒,此时就站在安禄山面前。
不少人心想,圣人身边竟有内侍敢公然替太子出头?
李林甫收回目光,低头饮酒。
安禄山毫不犹豫,高声应道:“胡儿不知太子是何人,胡儿心里只有圣人与贵妃!”
他一句都没有提王忠嗣,却以行动表明了他与王忠嗣的区别。
一个是圣人的义子,受圣人抚养之恩,得莫大信任,身挂四镇帅印,却是屡次忤逆圣人,每每与太子眉来眼去。甚至,帮忙太子收买回纥人为死士。
另一个只是个卑贱的胡儿,得了圣人的恩惠,拼了命地想要报答。根本就不在乎太子继位以后自己的前途,大不了就随圣人一起升天。
有时,构陷旁人不需要多说,尤其是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一个对比,足以影响圣人的心意。
一瞬间,李亨脸色难堪。
身为一国储君,被这般羞辱,若不重惩安禄山,损的是大唐的国威…
然而,李隆基已开怀朗笑。
“你这无礼胡儿!起来,还晕着不成?胡旋舞跳得不错,朕该如何赏你?”
“圣人,胡儿真是转晕了。”
安禄山不肯起来,犹在地上撒娇,一抬头瞥见杨贵妃,忽道:“贵妃是神仙,胡儿自幼是孤儿,想认贵妃为娘。”
殿中俱静。
众人目光向御案的方向看去,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因安禄山已四十四岁,生得又胖又丑;杨贵妃不过二十多岁,看起来比他女儿都小。
李亨还未从上一刻的惊讶中回过神来,低头一看安禄山,又吃一惊。
他真的受够这头肥猪,以及纵容这头肥猪的昏君了。
祖宗留下的社稷基业,被搞得乌烟瘴气!
他转头看向张汀。
却见张汀向他微微摇头,示意他耐心等候。
“尻。”
王准手中酒杯差点掉落,低声骂道:“杂胡不要脸。”
薛白已站起身来。
他并不是因为吃惊。整个勤政务本楼,只有他对此事最不感到意外。
远远的,他与杨玉瑶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李隆基已指着安禄山笑骂了一句。
“不知礼数,失大臣体统。”
安禄山惶恐,连忙俯下身,扭动着肥圆的后腚。
李隆基看似在骂人,却并未生气。
张九龄倒是很有大臣体统,还不是被流放了。李林甫身为一国宰执,字认不全,毫无气度,又有何大臣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