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的事,臣不知。唯钱粮之事,陛下但信臣无妨。”
“是吗?”李隆基像是在自言自语。
“近年来灾年是稍多了些,开春以来,关中多有州县已六月未逢雨水,然而陛下可见有灾民至长安,或聚众为贼?此正因太仓粮食充足,足以赈济。”
“是啊。”
“陛下十年不出关中,而天下无事,关中百姓连灾年也不必就食他州,正是治理之成效,开古往今来之盛事。臣不知是何人被损了私利,放出了妖言,欲抹杀陛下之功业,臣只深信一点,天下是越来越好的。”
越说,王越是从容自信,末了,举了个例子。
“若臣等食君之禄,所言圣人不信。百姓之言却不会有假,华州百姓数次上书,赞颂圣人功盖轩辕,请圣人封禅西岳,岂能有假?‘今圣主功高于轩辕氏,业纂于七十君,风雨所及,日月所照,莫不砥砺。华山之近也,安不可不封?’此为万民之心愿啊,陛下。
殿外,阳光从云朵中散出,天色忽然明亮了一些,像是连上苍都赞同王的话。
一场刺驾案带来的阴影,仿佛就此一扫而空。
王鉷不再害怕,上前一步,稍压低了些声音,道:“陛下,妖贼作乱,妖言惑众,实有蹊跷,臣请暗查”
薛白抬头看天空,心里忽然有些预感。
他莫名地预感到,杨国忠正在处死那些反贼们。演法海的刘化,麻木不仁的刘胜…很快就要像那些阴影一样消亡了。
刺驾带来的意义也要一点点消失了。
薛白于是举起手,放在阳光下,心想有人又要自以为光照普天了。
王从殿内出来时,便见到了薛白这观察光影的动作,就像他那个傻兄弟小时候。
“状元郎还是年少啊。”
“是。”薛白真就露出了一个干净的笑容。
王也笑了笑,笑得更放松。
他已重得了陛下的信任,因为他是能臣,是助圣人处理国政的。而刺驾案,必然是让薛白、贾昌这种伴驾的狎臣损失更多的信任。
薛白却觉得这种比谁更轻松的做法很无聊,点了点头,随冯神威进了大殿。
到了御前,他平平淡淡地见礼,与往常一样。
“臣太乐丞、校书郎薛白,见过圣人。”
“免礼了,你在七夕夜救了太真,此大功。朕该好好赏你,只是近来国事繁忙,一时忘了,想要何奖赏?”
隐隐地,薛白感受到李隆基态度有些冷淡,语气不太情愿。
他意识到自己大概不小心惹这个皇帝不高兴了,暂不知原因,想必是一件小事李隆基都不好提。
“臣不当赏。臣身为太乐丞,领乐工在御前表演时出了差池,事后所为,不过是弥补疏忽,功再大,难掩其咎。臣当罚,此为国家法度。”
李隆基不打算马上就重赏,赏赐也不能用救驾的由头,免得显得他太过重视这场刺驾了。
他与薛白相处,确实也不像过去那般自在了。
若说薛白像一只猫,以往逗弄着开心,但李隆基近来刚刚被一只狗咬了,下意识难免担心猫也会挠伤人。这便是能臣与狎臣之间的区别。
朕听说你心思活络,近来又在谋官?
“臣…是。”
“想谋哪个阙?”
都这般说了,薛白也不隐瞒,应道:“臣斗胆,一直在谋昭应尉的阙职。”
李隆基一派万事了然于心的架势,问道:“刊报院是你创办的,你最了解,你以为谁可胜任?
这种问话的方式,反而让臣子不知这位圣人掌握了多少事实,答话时不得不添几分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