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说的第一件事,王鉷就指了指走廊上的地毯,道:“走路都没声音了,有人来偷听都发现不了。”
薛白道:“好在我与京尹也不是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王鉷平时很忙,说话不绕弯子,开门见山道:“你在偃师立了大功,查出了安禄山派高崇、高尚兄弟动摇东都,图谋不轨,可惜朝廷没有引起重视。”
“不错,安禄山要造反,高氏兄弟罪证齐全,可圣人似乎不信?”
“因为右相在庇护他,右相还指望着安禄山助他阻止太子登基,此事我愿在圣人面前举证,但需你配合,你可有胆量与安禄山为敌?”
薛白之前与王鉷打交道还是少,此时仔细打量了对方一眼。
王鉷在大唐官员里算是瘦的,那一身紫色官袍尺寸略大了些,披在他身上更衬得他瘦弱,相比于他的凶名,显然是见面不如闻名。
但这也许正是李林甫一直以来能容得下王鉷的原因,身材就没有宰相应有的高大威仪。
可王鉷的眼神却充满了真诚之感,很能打动人。
“你我联手,除掉安禄山,请李林甫罢相,往后我保你前程一帆风顺,如何?”见薛白不答,王鉷再次问道。
“我很想答应。”薛白道:“但前提是…王京尹能保得住自己吗?”
“圣人信我。”王鉷板着脸道:“圣人对我的信任,你绝对可以放心。”
“既如此,为何杀韦会、任海川?”
“他们该杀。”
“他们手上有你或者王焊谋反的证据?”
“栽赃陷害而已。”
薛白道:“若真是栽赃陷害,我们今日就不会在此谈了。杨国忠设的局虽然糙,但只怕是拿到了真的证据,才敢这么有恃无恐。大概是骊山刺驾案之后,杨国忠便对你有所怀疑,派了与王准有仇的韦会、招摇撞骗的道士任海川接近王焊,结果真发现了什么?”
“假的。”王鉷因薛白的态度愈发不悦,“李林甫猜忌我、杨国忠视我为绊脚石,皆欲害我,我兄弟易欺,他们遂故意使任海川接近于他。待你查清安禄山谋逆之真相,他们竟愈发丧心病狂,宁可包庇逆贼,也要除掉我。但你知道吗?我不会如何,你的处境才危险。”
“是吗?”
“你除掉高氏兄弟,举证安禄山,已经彻底得罪他们,他们首先是栽赃我以洗清罪名,下一步自是要对付你。”
说着,王鉷放慢语速,认为自己说得有些多了,想要说服薛白的意愿有些太过于明显。
但转头一看,薛白神色依旧平静,若没有足够的说服力,只怕很难争取到他全力相助。
“你得罪了太子,之后得罪了李林甫,检举安禄山之逆心,与张去逸亦不善。”王鉷语带贬损,“如今杨銛一死,你与杨国忠反目成仇已是必然,放眼朝堂,重臣皆视你为敌,唯有我可助你。”
薛白道:“那,京尹希望我怎么做?”
王鉷略略沉默了一下。
他刚说可以帮薛白,马上便听到这个问题,感觉有些嘲讽。但以他的心性,绝不至于因此开不了口。
“接下来,他们必要攻讦我,你得在圣人面前说公道话,韦会案显然是构陷;你务必联络贵妃、陈希烈,并利用邸报为我声援;我知道你手上还有更多安禄山大逆不道的证据,交给我,我会向圣人检举安禄山…”
薛白确实还有证据。
比如说高尚去见公孙大娘时,带的一块千牛卫兵曹参军刘骆谷的令牌;比如在偃师还有一些铁器;比如高崇留下的一些记录。
他思忖了一会,缓缓道:“有一块令牌,但证明不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