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大,只是暮春的微雨,偏是李腾空转头看去,见街边有一对男女正在檐下躲雨,有说有笑的样子,恍如当年她亦与薛白有过那样片刻。
她也不管身后皎奴的呼喊,仰起素面,迎着那蒙蒙细雨,反而瞬间轻松了下来。
终于不必再忍着不哭。
一路回了玉真观,走过庭院,李季兰打着伞赶出来,见了她,不由讶道:“腾空子哭了吗?”
“没有,下雨了。”
李腾空应了,往律堂走去,自在蒲团上坐下,对着檐外的雨悟道。
李季兰忙赶过来,道:“你呀,先打热水给你洗洗吧?”
“季兰子,我今日历了妄心劫。”李腾空平静地笑了笑,缓缓道:“道起于一,其贵无偶,各居一处,以象天、地、人,故曰三一也。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人得一以生,神得一以灵。”
李季兰却丝毫没感到平静,只觉心疼,没好气道:“道法自然,哪有强求来的道?”
她才不管李腾空修行得如何,自去安排热水。
走到庭院,却有师姐过来,与她附耳说了一句。
“啊?”
李季兰听了,连忙多拿了一把伞往门外赶去,到了门外抬眼望去,却只见她心心念念的那道身影正消失在蒙蒙细雨中。
薛宅。
颜嫣揉了揉眼,从榻上坐起来,只见永儿站在那,欲言又止的模样。
“嗯?”
“娘子,十七娘来过,说想要见你,但与郎君说了会话又走了。”
“那去玉真观下个拜帖,问她我明日过去可好。”
颜嫣虽然年纪小,贪睡贪玩,处置这些家事却是心里有数,随口便作了吩咐,又问道:“夫君呢?”
“随十七娘出去了…”
永儿话音未了,颜嫣向窗外看了一眼,道:“下雨了,夫君带伞了吗?”
“没有。”永儿应道:“奴婢让厨房备些姜汤来。”
她到门边安排了,颜嫣已经坐到梳妆台前,拿着一卷故事看着,等她梳头。
“娘子,奴婢听说,长安城可多人都嫉妒娘子嫁了好夫婿呢。”永儿终究是有话想说,道:“只是成亲没几日,李十七娘已来过两次了。”
“她不来,谁给我看病呢?”颜嫣鼓了鼓腮帮子,终还是道:“我知你想说什么,可青岚照顾我,腾空子给我看病,季兰子写戏本给我看,哪个不是哄着我开心的?”
“可…”
永儿还是觉得自家娘子太懵懂,不知男女之情,但不知如何说。
颜嫣却已勾了勾手指,道:“好吧,把昨日那些拜贴都拿过来。”
她这才放下手里的故事,看着桌上的拜帖,想了想,随手挑了一张。
“黄门卢侍郎家的女儿邀我,你可知为何?”
永儿傻傻摇了摇头。
“笨,你就只会盯着待我好的。这卢四娘、裴六娘当年便想嫁薛白,没能嫁成,定是要给我难堪了。你看,正经事你却不关心。”
“啊?娘子,那怎么办?”
“到杜家请大姐与我一道,卢四娘怕她,喜宴时我便看出来了。”
“杜家该是二姐更厉害呢,连杜公都怕她。”
“请大姐便够了。”
颜嫣其实感觉得出来,杜妗有些不太喜欢她,该是不甘心是她嫁了薛白。
但旁人怕杜妗,她却不怕,至少杜妗可还不知她已察觉到杜妗的心思了。
“早晚压服了她。”颜嫣心里暗想道。
她面上却依旧是那人畜无害的样子,仿佛万事都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