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甫的状态很奇怪,眼神黯然,仿佛正在魂游天外。
李隆基微感疑惑,遂道:“说说吧。”
这一刻,李岫感到李林甫的手颤了一下,接着,那枯瘦无力的手离开了他。
“臣,遵旨。”
李林甫走向殿中,动作很慢。李岫只能看到背影,感到他随时可能栽倒过去,或是发疯。
众人的目光中,李林甫停下脚步,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忽然忘记了刚才想好的措辞。
“圣人,臣有话要禀。”张垍起身,道:“若说薛白秽乱后宫,臣不信。但若说,姚思艺栽赃于薛白,那薛白又是如何躲过搜捕的,方才右相与高将军负责查此事,想必知道些什么?”
“右相。”
“右相?”
“右相?”
李林甫站在那,恍若未闻,不顾众人纷纷向他呼唤。
薛白看着,心里也有些焦急,今日他便是能应付姚思艺的陷害,圣眷也要大损,这本是无妨。可若李林甫此时罢相,他这隐相也当不成,那才是得不偿失。
“右相莫非是病了?”张垍问道。
李亨也上前,故作关心道:“右相若是累了…”
“老臣,有话不知当不当讲。”李林甫缓缓道,“老臣虽不喜薛白,但想借今日澄清一事。”
薛白看着李林甫的背影,难得感受到了彼此之间相似的地方,即那份为了实现野心而坚韧不拔的意志。
殿中大概只有他与李岫知道,李林甫是随时可能倒下去。
“长安市井间,总传闻老臣之女与薛白…关系匪浅,但他们来往,确是止乎于礼。”
说罢,李林甫便不再多说什么,显得有些冷峻。
听他这么说,许多人都想起来,长安城仰慕薛白的女子不知凡几,但传来传去,传与他有染的始终就那寥寥几人。如此一来,薛白秽乱宫闱最底层的缘由都被推翻了,连女色都不好,何必冒这种风险?
杨玉瑶遂向杨玉环附耳说了几句。杨玉环会意,起身,不紧不慢地走向李隆基,拉了拉李隆基的衣袖,悄声嘀咕起来。
“都说我这义弟风流,也是,满长安不知多少女子喜欢他。但圣人可知,他一向是坐怀不乱的,此事,只看他身边来往最多的几人便知,右相所言不假,我三姐不久前才见过李十七娘…”
说话间,高力士也得了一桩消息。
待杨玉环与圣人说罢,高力士便凑上前,小声道:“圣人,和政郡主都说了,她是去看望养母,薛白与她是清白的…”
李隆基并没有任何讶异,听到这里,他已经完全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薛白无非是跟着李月菟去见她养母了。
但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他遂问道:“薛白是如何躲过搜捕的?”
“和政郡主说,她早将路线与薛白说过,说得仔仔细细。”
“清清白白?”李隆基最后再确认了一遍。
高力士点头道:“清清白白。”
“知道了。”
李隆基在乎的是颜面,他目光梭巡了一圈,感受到了群臣们显然也并不认为有人秽乱了后宫。
一只连窝边草都不吃的兔子,今日这会工夫,能啃了什么?倒是那姚思艺,为了遮掩罪过,什么不该说的话都敢往外乱说。
姚思艺见此氛围,已感到不妙。然而,他听不到杨贵妃、高力士在与圣人说的,哪怕猜到了内容,也无从辩驳,只好转头看向吴怀实…对到的却是个充满杀气的眼神。
李隆基遂一挥手,高力士自然能消解那些风言风语,须臾间,一切谣言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