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甫身体不太好,聊了一会之后,感到累了,闭上眼歇着。
薛白想起来,昨日与章仇兼琼谈话也是类似的情形,给人一种朝廷重臣都已老病的感觉。
有趣的是,李林甫都到这个份上了还防着旁人取代他的权力地位,而章仇兼琼身体衰弱却还担心被李林甫嫉妒。
“确实该遣一位重臣去西南节制。”
李林甫歇了许久,终于开口,又道:“此非我排挤杨国忠,南诏之事,并非你想得那么简单,如高仙芝一战攻灭小勃律国,西南便安稳了吗?错了。”
薛白耐心听着,他知道李林甫有很多不堪,但作为宰相,确实是最了解大唐形势的人。若说他提议让王忠嗣突袭南诏是战术层面的想法,此时李林甫说的就是战略层面的事了。
“大唐要的是一个从嶲州、姚州,到安南的西南防线,以遏制吐蕃,扶持南诏,乃因大唐不能直接控制六诏与爨地。就算杀了阁罗凤,只能给圣人出一口气罢了,若真想西南安宁,该有重臣节制,能调度剑南节度使、安南都护府、姚州都督府…王忠嗣不行。”
“为何不行?”
“圣人信不过他。”
薛白问道:“杨国忠可以?”
李林甫没有回答,而是道:“西南的将领,鲜于仲通、何履光、王知进、李宓等人,俱是桀骜难驯,缺的是一个像信安王李祎那样的人物。”
这番话,薛白此时还体会不深。
但他能感受到整个大唐的内虚外实,就像昨日他发现在朝廷公文里声名不显的章仇兼琼,其实是一个智勇双全的名将,对整个西南局势的把握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而李林甫所说的这几人,想必也都很不简单。
这般想来,薛白反而有些理解李林甫为何明知阁罗凤有异心还笃定其人不敢叛,从表面上看起来,被这么多响当当的大将们围着,谁都叛不了。
不过,这些人中谁有真本事,谁是空有其名,还得试一试才知道。
薛白到离开时也没见到李腾空。
近来他到右相府少了,她大概也不常回来。如此,也许内心已平静了许多,可以专心修道了。
年少时的感情总是这样,不是忘了,而是后来渐渐就见得少了。
李林甫则看着薛白的背影,招过李岫吩咐了几句。
李岫不由问道:“阿爷既看出了薛白的目的,还助他打发唾壶去蜀?”
“唾壶拜相迫在眉睫,薛白要何日才能拜相啊?”李林甫道:“那竖子要升官,为父拦着,是不愿再激怒安禄山。他若能逼杨国忠出手,随他去吧。”
“喏。”李岫再问道:“可若,杨国忠立功了呢?”
“西南大将林立,犹生变乱,如今需有信安王李祎那般人物。”
李林甫喃喃着,疲惫地反问了一句。
“唾壶配吗?”
次日,兴庆宫。
勤政务本楼。
杨国忠觐见时留意了一下,今日竟未听到丝竹声。
他猜想,该是圣人玩过了大阵仗,暂时对斗鸡走狗的旧花样提不起劲了。
待入了殿,却见圣人正负手站在一张舆图前,目露思索之色。杨国忠遂又想,圣人该是缺钱花了,正在看还有哪路进献未到。
“臣杨国忠恭请圣安。”
“杨卿来了,不必多礼。朕记得你曾在章仇兼琼幕下任推官,可有此事?”
“是。”
“章仇兼琼还是不错的。”李隆基开口赞称道,“任蜀八年,扼吐蕃、抚南诏,卓有成效。”
当然,他虽然欣赏章仇兼琼,却没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