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愿想法子哄朕开心,谁能比得上他有点子?”李隆基有感而发了一句,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颇为畅快。
袁思艺闻言却是大吃一惊,意识到这句话的份量不小。
圣人喜欢佞臣、狎臣,天下间最位高权重的杨国忠、安禄山皆是如此,而只要薛白愿意,他轻易就能当好第三个大佞臣。
袁思艺原本准备好的那些谗言还未出口,已不敢说了,只好低着头,又为圣人斟了一杯酒。
李隆基依旧在看着薛白,道:“你看,他果真是对李十七娘念念不忘,杨齐宣与他争风吃醋一事,不假。”
袁思艺赔笑着,道:“毕竟是年轻人,有些感情用事,也是难免的。薛白年轻,杨齐宣却不年轻了。”
他这句话里,其实暗藏着些陷阱。果然,李隆基微不可觉地有一瞬间的滞愣,因“年轻”二字,对薛白的观感略坏了一些。
也就是今夜这情形,袁思艺只是点到为止,否则凭他对圣人的了解,以及他的位置,用谗言除掉薛白并不是难事。
“下一道旨意,陇右战事正急,将李林甫的儿子们改为充军陇右,戴罪立功。”李隆基忽然这般吩咐道,“其余女眷,自安置于长安。”
这是用李岫等人办事,而留其家小为人质之意。
袁思艺一愣,行礼道:“遵旨。”
抬头时,他发现高力士目光向这边扫了一眼,不敢再多言。
办完这一桩公事,龙池边的歌台上帷幕已被拉开,丝竹管乐之声再起,杨国忠既找了绝色美人来扮演彭娥,曲艺、唱词都是准备好的,自不会放过这个取悦圣人的机会。
于是笙歌鼎沸,彻夜不绝。
从暮鼓息到晨鼓起,中间的时间过得很快。
天亮时,袁思艺出了兴庆宫,招过一名心腹,低声吩咐道:“你以快马去告知他们,李林甫的新坟,不必掘了。”
“喏。”
薛白在他后面出来,没有立即回家,而是与袁思艺一起去中书门下省把圣人的中旨拟为正式的旨意。
这还是他这个中书舍人第一次履行自己的职责。万事开头难,他相信有了这一封旨意,往后他将能慢慢在这个官职上掌权。
用漂亮的颜楷将一道旨意拟毕,袁思艺看过,从袖子里拿出印章“啪”地盖了,道:“走吧,去找左相。”
“袁将军请。”
换作旁的宦官,此时大抵都会眉开眼笑地与薛白聊些什么。袁思艺却很沉稳,缓缓道:“薛舍人此番救了李林甫满门,就不怕触怒了天下人?”
“李林甫都死了,打开棺材,取走了口含珠、紫金朝服。天下人真在乎他的儿孙如何下场吗?”薛白道,“我只在乎,李林甫到底是与李献忠共谋造反,还是与旁的什么人?”
袁思艺道:“我听说薛郎昨夜说了一句有深意的话,世上本没有彭娥,指责、构陷,疑心多了,也就有了彭娥。”
薛白苦笑,心说这句话独独不适用于安禄山。
陈希烈的官廨就在衙署居中的位置,因其无实权,只管盖章,每两日都有一个固定的时间坐在官廨中处置公务,效率极快。
转过长廊,薛白却迎面见一人正拿着奏折往陈希烈的官廨里走,他便喊住了对方。
“杨齐宣。”
杨齐宣转头一看,不由吃了一惊。
他并不知袁思艺的倾向,却认得这是圣人身边的大监,连忙趋步上前,唤道:“见过袁将军。”
“嗯。”
袁思艺懒得看杨齐宣受辱,挥了挥手让其走开,脸色显得十分冷峻。
薛白却问道:“杨兄手里拿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