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下,心里虽认为袁思艺小题大作了,却还是谨奉命令行事,直带人奔往终南山。
终南山。在楼观台恢宏的殿宇群后方的山岭之中、距老子说经台东面十余里处,有座山名为赤峪口,山内有一天然石洞,名为迎阳洞。
张萱告老归隐后,便在洞口处造了木楼,修道养老。
六月末,有一老友前来看他,在他这聚天地灵气之住所盘桓了数日之后,今日告辞而去。
张萱送友人到山下,终究不舍,道:“你既喜欢此处,何不多留些日子,把洞内的壁画完成了再走?”
“我亦想留啊,然而有差遣在身,不得不走了。”
“差遣?”张萱道:“此番你我相见,始终只谈画技。我还当你与我一般,不在宫中供奉了。”
“我若也辞了,圣人岂能放你走?这几年我去了趟蜀中,如今方归。”
“为何?”
“天宝五载,圣人听进京的杨钊说嘉陵江风景秀丽,妙趣横生,遂命我到蜀中写生。此去,我看了嘉陵江上的浪花,用了五载光景啊。”
张萱同为画师,如何不明白老友为了画作而付出的心血,感慨道:“这些年过去,杨钊已成了杨国忠,高居宰相。你啊,连幅画都没画出来。”
“人生在世,总有些事得要慢慢做,一笔一划,急不得,急不得。”
话题又回到作画上,聊了几句之后,哪怕张萱无比不舍,也只能目送着友人远走。
当马蹄声远去、消失,最后只留下一个孤独的白发老人还站在那里,喃喃自语。
“急不得,但只怕这是你我最后一次相见了啊。”
说罢,张萱拄着拐杖,艰难地往山上走去。
他已经很老了,这段路走得极为艰辛。而多年供奉宫中所赢得的财富、荣耀,并不能在他苍老后让他的腿脚轻快一分。
回到迎阳洞时,木楼下方拴着三匹马,却是有人从另一条山道上找过来了。
张萱并不想见外客,他知道那些人无非是来求画的,他们愿意为了他的画付出无数金银财宝,他却不愿再把少得可怜的生命用在为旁人作画上。
他于是拄着拐杖,勉力攀上山顶,坐在那看着太阳缓缓西移,渐渐变成金黄,染红云彩。他宁愿花很多的时间看一场日落,也懒得追求世间的名利。
直到太阳完全落下,迎阳洞内亮起了篝火,有烤肉的香味飘了过来。张萱犹豫片刻,终于起身,回到了他的隐居之所。
一个给人观感很好的年轻人上前,扶住了他,同时道:“叨扰张公了,我鸠占鹊巢,该拿烤肉赔罪,请张公入座享用。”
“老夫眼花、手抖,已不能再作画喽。”
“此来,不是想让张公作画的。晚辈薛白,常在宫中走动,此前竟无缘见张公一面。”
“你便是薛郎?”张萱有些意外,笑道:“你来得晚了些。”
“不知张公何意?”
张萱未答,
由薛白扶着进了迎阳洞,先是看了看篝火上在烤的羊腿,满意地点了点头,对正在洒盐的刁丙道:“多洒些花椒。”
刁丙一愣,暗忖这老头子好毒的一双眼,竟这么快就看到他行囊里带的花椒末。
那边,张萱已看向了洞内的壁画,向薛白问道:“可看得出这是谁的手笔?”
画的是一幅山水,其中还有仙人,一看就不是张萱的风格。
张萱画人,喜欢把人往丰满了画,比实际上要肥一些。而这位画师的风格就写实些,笔下的仙子都是鹅蛋脸。
薛白确实不擅长看画,虽能鉴赏得出这壁画极好,气韵雄壮,笔迹磊落,大处挥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