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万兵众皆是市井之徒,难当范阳骁骑精兵,这是实情。”吴元孜多少还是有些不忍,先是如此说道,之后他话锋一转,又道:“但失守得这么快,只怕还有一个原由。”
“说。”
“圣人曾下旨开洛阳仓库赏赐将士,以振士气,但高仙芝克扣了士卒的军粮与赏赐,导致军心动摇。”
李隆基闭上眼,对一切都有了答案,不是他的布置有问题,原来国事坏在高仙芝的利欲熏心。
他冷着脸一挥手,以示不愿再听到高仙芝的任何解释,以冷冰冰的语气道:“当斩。”
此二字一出,杨国忠也是松了一口气。
等退出了大殿,他与吴元孜走过长廊,低声道:“吴将军一言而决,高啊。”
吴元孜回看了一眼勤政楼,淡淡道:“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是日,回到守备森严的府邸,杨国忠在书房中打开他那上了锁的柜子,从中拿出高仙芝那三份奏折。
他也不唤仆婢来,四下看了一眼,把书房中一个金盆摆饰放在地上,把这三份奏折点燃丢了进去,看着火苗将它们卷成灰烬,冷哼了一声。
“怎么可能?”
自隋炀帝开大运河以来,洛阳就是天下河运的大枢纽,大唐一半的储备粮食都存在含嘉仓。高仙芝却说含嘉仓供应不了他的八万兵力坚守洛阳,滑天下之大稽。
此事说破了天杨国忠都不信,若是真的,怎么可能连他这个宰相都不知?
另外,他虽然极力遮掩此事,但含嘉仓并不是他贪墨的,至少不全是,他也没能耐短短几年就把天下一半的储备粮贪墨了。
过了一会,杨国忠看着金盆上漂浮的灰烬,转念开始思忖自己的人到底有没有动过含嘉仓,那是战备储粮,若不是杂胡突然叛乱,所谓的五百八十余万石也只是数字,不会有人去仔细清点。
再一想,圣人十余年不就食洛阳,这些年间那么多聪明人、用尽各种让人眼花缭乱的办法使关中粮食充沛,这些粮食是变出来的不成?自开春以来关中就阴雨连绵,今年若遇粮灾,无非是动用储粮赈济,可圣人似乎不愿承认雨水伤苗,他也只好不在圣人面前说这些扫兴之事。
杨国忠眼神中泛起狐疑之色,起意要去查,可这些账目千头万绪,想想都让人头疼。
末了,他喃喃道:“管它呢,叛军已攻占洛阳,死无对证了。”
两日之后,吴元孜带着一百陌刀手赶到了潼关。
彼时,哥舒翰也堪堪行军抵达,吴元孜请哥舒翰不必插手,向高仙芝道:“圣人对你有恩旨。”
高仙芝闻言,毫无二话,卸了盔甲,换上麻衣听旨,听到后来,嘴唇抖得厉害。
“我不能守住洛阳,其罪当死,但休要污蔑我截留兵粮与赏赐!”
他愤然抬手指向那些正守在关城头上的唐军将士,瞪着吴元孜问道:“天在上,地在下,将士都在,你扪心自问一句,当时发生了什么,你不知吗?!”
吴元孜不为所动,道:“高将军不必问我,我只是个奴才,传的是圣人的旨意。”
这句平淡如水的话,让高仙芝愈觉悲愤,他转身西望,天际处只有一轮落日、没有长安。
他跪倒在地,朗声喊道:“陛下!洛阳城陷以来,臣三度奉表,不蒙引对。然臣非求苟活,唯愿拜首阙庭,吐心陛下,述社稷之计,破虎狼之谋,酬万死之恩,以报陛下一生之宠。今长安日远,谒见无由,潼关路遥,陈情不暇…”
话到这里,他想到自己之所以没死在战场上,本就不是为了苟且偷生地活着,而是有要计禀呈天子,谁知却换作了这般屈辱的冤死。
哽咽着,高仙芝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