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乾真、安庆和夺了我的兵权。”安守忠痛心疾首,道:“临阵换将,再加上他们年轻、不会打仗,让薛白把握了战机,一举杀入城中。”
阿史那承庆大恨,道:“我精兵马上就到,为何多一个时辰都守不住?大事未成,就开始争权夺势!”
“眼下再说这些已经无用了,败亡已成定局。”安守忠遥望了含嘉仓城,道:“田乾真是罪魁祸首,你救援他无用。倒不如归顺朝廷,谋一个好出身?”
“放屁,十余万精锐犹在,杀回范阳裂土称王,也比归附朝廷快活。”
阿史那承庆叱罢,打量了安守忠一眼,目泛杀机。
安守忠大为吃惊,不明白为何安禄山都被擒了,阿史那承庆竟像是不在意。
“阿兄。”却是阿史那从礼道:“我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府君被捉了,大家该为前程做考虑…”
“杀啊!”
田乾真鏖战得越来越久,已身中数十创,完全成了血人。
然而,那近在咫尺的援军始终没有杀过来。
他认为阿史那承庆是在调整阵列,不停鼓励着士卒们再坚持一下。
可战场的残酷之处在于,它不管你有多想赢、有多拼命,也不管你武艺有多高、智略有多出众,它总是不顾你的意志,无情地将人辗杀。
“噗。”
一杆长枪从田乾真破裂的胸甲刺进了他的身体,他怒吼着,紧紧握住它,不让敌人把它拔出去。
他依旧站着,但失血过多,身体已毫无力气,反而是倚着那枪杆站着。
眼皮缓缓合上,却又睁开,因为看到朝阳已经升起,洒在了人间。
垂死之际,田乾真才意识到活着真好。
他第一次感觉到舍不得死,偏偏他这一生敢闯敢冲,非要将一条性命糟践到此地步。
有一点积雪堆在了千里镜的镜筒之上,薛白的眉毛上也染着霜雪。
他看到含嘉仓城的城头上叛军的旗帜被拔下,换上了王难得的旗帜,也看到大火被扑灭了。
“果然是空的。”
当粮窖的盖子被烧塌,显出下面空空如也的仓窖,薛白叹息一声。能想象到安禄山的郁闷,更能体会到失去了储备粮的河南百姓的艰辛。
千里镜移开,能看到阿史那承庆已在城北安营下寨,既没有选择攻城,也没有选择投降,那就是要谈条件了。
又过了好一阵子,漫天的雪花盖住了乾元门广场上的尸体与血泊,像是把叛乱的影响也掩盖下去。
雪中,严庄带着安守忠向明堂走来。
“薛太守…郎君。”
安守忠样貌威武,却显得有些怯懦,随着严庄有样学样地对薛白行礼。他不是一直就这么懦弱,而是越富贵,想保留的越多,越豁不出去,胆气就越小。
“阿史那承庆说他可以归顺,但朝廷得封他为范阳节度使,并让他率兵北归。”
薛白问道:“他可有说他凭什么?”
“他说,若是不答应,他便攻入洛阳。”
感受到薛白的气场,安守忠转述了这句话之后,紧跟着便补了一句,“真是猖狂。”
“不猖狂便怪了。”
薛白没有被阿史那承庆的态度激怒,相反,他早有准备。……
历史上,安史之乱后大唐逐渐形成了藩镇割据的局面,在他看来,李亨父子是有不可推诿的责任,但从另一方面而言,对于这些归附武将的处置,远比杀一个安禄山要复杂得多,也重要得多。
首先,薛白就不能在这些人面前怯场,眼睛中自然而然地闪过一些轻蔑之色,悠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