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李隆基,而是一个披着龙袍的宦官。
唯有李亨,原以为大局已定,此时反而大为失落。
“人呢?!”
李亨绝不容薛白拐走圣人,可环顾一看,周围的禁军士卒已乱成了一锅粥,哪还有薛白的身影?
“别动!”
李隆基想要挣扎出来,薛白匕首一压,毫不留情地割破了他肩上的皮肤,使得他不敢轻举妄动。
趁着爆炸,他的披风被人摘了下来,有人给他戴上了头盔,押着他冲进了人群,避过篝火照耀之处,匆匆进了不远处的山林。
李隆基想喊,才开口,身后又是“嘭”的一声,之后,便被薛白的人押着迅速穿梭于秦岭黑暗的山林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些喊叫声越来越远,渐渐听不太清了。……
“朕跑不动了。”李隆基不愿再跑,径直坐下。
这是一片陡峭的坡,高大的古树遮挡了月光,伸手不见五指。
喘了好一会气,让人惊讶的是,李隆基竟是笑了笑,道:“你这竖子,算是将朕从哗变的乱军中救出来了。”
听他这语气,不像是被挟制,反而像是回到了往日的御宴上。
薛白没有回答,低声吩咐了两句,便有人爬上大树放哨。
“你打算带朕回长安?”李隆基再次问道。
“不错。”薛白终于应道。
“你做错了,你该与李亨合作,斩杀杨氏,如此才可安抚禁军,而你反其道而行,大错特错。”
若说李隆基昏庸,他一眼便看出了今夜的人心算计,且一语中的。
薛白在众目睽睽之下救杨玉瑶、杨玉环,还劫持天子,形同谋逆,连带着李琮作为太子的威望也降低了不少。虽然擒获了皇帝,可情势反而更是倒向了对李亨有利的方向,可谓得不偿失。
此时,薛白的局面并不好,可以说是很糟糕。他没能在第一时间与姜亥的骑兵汇合,躲藏在秦岭之中撑不了太久。天亮后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找到,而李亨已可以放开手脚拉拢禁军。
真到了这一步,李隆基担心薛白破罐破摔。
“不妨。”薛白道:“李亨能用这些借口拉拢的终究是少数人,最多只有数千、一万,而陛下若能回到长安,振奋的是天下人心。”
李隆基没有问叛军是否有可能攻下长安,而是缓缓道:“等回了长安,朕也该退位了,到时诏告天下,由李琮继位。”
“陛下该服老了。”
黑暗中,李隆基脸色冷硬得像是铁一样。
他平生最忌讳之事便是有人要谋他的皇位,可眼下还得与薛白虚与委蛇,保全性命。
“你做这一切,是因为恨朕吗?”
“不是。”薛白道:“因为我不想看大唐社稷一蹶不振。”
李隆基微微叹息,难得以一种惆怅的口吻道:“朕做错了。”
莫说薛白,这也是高力士、杨玉环初次听这个皇帝承认自己的过错。
“三庶人案,朕知道冤枉了李瑛,更不该下诏杀他…至于你,朕一直以来并不知道你还活着。”
此时若是在长安城的宫殿当中,这样一番温情脉脉的话,便可奠定薛白皇孙的身份,赋予他争夺皇位的资格。只可惜这是在荒郊野岭,只有廖廖数人听着。
李隆基很清楚薛白想要什么,以悔恨不已语气继续叹息道:“这些年,朕任人不善,以李林甫、杨国忠、王鉷、杨慎矜之流敛财,奢侈无度,又错信安禄山,终至大乱,朕老了,糊涂了,也该传位给太子。”
林中响起了“簌簌”的鸟儿振翅高飞之声,该是有追兵逼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