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若不让大户把粮食拿出来,城中已经有贫民在卖儿卖女了。
“王纮的另一个兄长叫王缙,你应该也认识,他如今是李光弼麾下的节度判官。”杜妗不得不提醒道,“你要知道,他左右得了李光弼的兵粮辎重,也能够影响李光弼到长安勤王还是去朔方拥立新君,你确定要在这种时候把王家最后的存粮收走吗?”
薛白苦笑了一下,道:“我一直知道这很难,所以大家都做不到,但我首先得坚决。”
“好,我说完,王纮还有个兄长叫王繟,官任江陵少尹。收复河南之前,长安所需的粮草得经江陵转运至蜀郡再运来。”
“我知道。”薛白道:“我亲自带人去纳粮。”
“好。”杜妗虽提醒他,却并不干涉他最后的决定。
杜媗则是上前,柔声道:“你好好劝劝王纮,让他主动把粮交出来。”
“嗯。”
薛白出了门,心想,或许在王纮眼里,自己这种行为是抢。可实际上,是大唐税制、官制以及几乎所有制度的不公给了这些人不自觉中剥削百姓的机会,导致了战乱,甚至于国家差点都要灭亡的地步。
他相信王纮必是从没想过剥掠谁,因为他与王维是很好的朋友,知道那是怎样清净、素洁的一个人,可本心不剥掠,不代表着家世的无辜。
若今日再纵容他们,早晚还是要有人“天街踏尽公卿骨”,踏尽公卿骨不要紧,却可怜天下间无数陪葬的无辜人,可惜整个家国天下被打落的历史进程。
“大唐立国百余年,开创了从未有过的盛世,旧的制度已经不适应了,这场叛乱就是提醒,我们该作出改变了,就从今日开始、从你我开始,如何?”
当薛白见到了王纮,便语重心长地劝了他许久,最后这般劝慰道。
“薛郎啊。”王纮长叹了一口气,道:“我再拿出三百石粮食,可好?这是我一年的俸禄。”
他是个很面善的人,四旬年纪,穿着也并不华贵,只是很得体。面对薛白也一直是很友善的态度,带着为难之色又补充了一句。
“此事我还未与拙荆商议过,待她得知…唉,也就是薛郎来。”
薛白执了一礼,又道:“请王兄与长安城共克时艰。”
“我难道还不够共克时艰吗?”
“敌军压境,城中军民皆是缴纳存粮,集中分配。”
“薛郎言下之意,是要让我家中儿女与普通百姓一样嚼用粗饼不成?”
“不错。”
王纮非常诧异,不由道:“我是太原王氏嫡支,先祖自周灵王始千年不坠,我妻子出身荥阳郑氏,当年圣人为荣王选亲,郑家尚且回拒了,我们的儿女却要连吃食都没有不成?”
“危难之际,连圣人、殿下每日所食都与平民无异。”
“那又如何?!”王纮终于怒了,喝道:“我的粮食,不予,你还要抢不成?!”
“咣。”
一声响,薛白突然拔出了佩刀。
他没有再多劝王纮,径直下令道:“取粮!”
王纮眼见士卒们冲进他的宅院,气得嘴唇发抖,指着薛白,道:“让他们停下!否则薛郎早晚必有后悔之日…”
然而,只有一把刀架在了他面前。
“敢阻挠者,杀无赦。”
薛白之所以第一家就来纳王纮的粮,无非是柿子先挑软的捏。王纮虽有着世家大族的傲慢,但毕竟是知书达理,心地也算善良,到最后,眼看薛白让人取了粮,也没敢真扑上去拼命。
但这天,还是有人死在了薛白的刀下。…。
且此人身份地位并不低,乃是杨贵妃的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