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大小是个官,曾祖父与祖父都是秀才,家中有良田铺面,家中日子并不窘迫。祖母说最穷的日子是父亲赶考的时候,雅人看不起阿堵物,读书却最费钱银。父亲当官前,家中钱银用尽,良田去了半数。纵然如此,在白水县也算是富户。 父亲考取功名未曾借用周父之财,周父亦不因我父母而死。 全天下,还能找出第二个如我母亲一般的人吗—— 一个官夫人认为自己对商户女有亏欠,说周穰珍本能过上富贵日子。 周穰珍的钱财他们不是为她守住了?想要富贵,何难? 就算未守住,这些年的吃穿用度,我有的她都有,她有的我不一定有。总是将最好的给周穰珍,也不说其中的差别。 她一季新衣,我一季新衣。 她一碗粥,我一碗粥。 她一套头面,我亦有一套。 我都不知道—— 我不喜欢贵的衣料,就看得上便宜的,我不喜欢玉料,就喜欢俗气金银。 周穰珍却知道。 是母亲与她说的。 说我看不出玉料的好坏,品不出衣料针段。母亲说,那些在我看来都是一般的,我只看个大概。说四季衣裳是我自己选的。每一季周穰珍都会为我挑一匹布,她与母亲说,妹妹以后会懂得这些好的。 我也不会拒绝。 五钱与五两第一次进城的丫头都能看出区别,就我眼拙。 她一季八套衣裳,我一季六套,母亲与她说另两套折成银子予我,周穰珍自是听母亲话的,不会缠着母亲将衣裳折成钱。周穰珍少时手中不过钱财,才是不知其中差别之人。母亲倒也没有说谎,每季另予我二两银,一年八两银不知值不值周穰珍一套衣裳。 有时是值的,有时是不值的。 八岁起周穰珍一年衣裳要百两,初到临南那年用了二百两有余,只三季衣裳。 我家租出去的千亩地每年入银三百,不过供周穰珍四季衣裳。 再说周穰珍的嬷嬷,纵然周父在世也不能为她请来。 比起周穰珍,我可真像是打秋风的穷亲戚。 周穰珍来看望我时穿得素净,身上的绸缎却是双面绣…… 手里的缂丝团扇是江南来的,一寸缂丝一寸金,她倒是淡雅选了把这样难看的,花得是差不多的工艺,价值也低不到哪儿去。缂丝之美可不是美在淡雅,我恶狠狠想她只是喜爱昂贵的罢了。 她用团扇来遮泪水,我无言至极。 她说我要怪她就怪,是她对不住我,她看着听着很是伤心,跟在她身后的丫鬟都红着眼时不时偷偷抹眼泪。 现在想来这丫鬟一定是跟那些先知们一样,被周穰珍对我的姐妹情深感动。周穰珍心有愧,未提起我追着她们的马车跑,她身后的丫鬟知道的是我摔下山崖不知晓的是我先上的马车。母亲不提,周穰珍更不会提,说了这事就是母亲不慈。 “对,你得记着是你周穰珍对不起我。” 她一时忘了哭,又好似哭得更惨。 我又轻飘飘说:“没这个必要,周穰珍。” 没必要,周穰珍。 你的愧疚哭过就没了,你的对不住不妨碍你的选择。 所以说,没必要啊,周穰珍。 他们都有他们的选择,他们都有他们的苦衷,而我恰好是被他们伤及的有辜。我比先知们更早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