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岁的人身从龙身中析出,青着张还没活利索的死人脸,他站在龙身后,浑身都被雨水浇透了,在嘈杂的雨声说道:“支将军,你做凡人的时候,曾说过自己是为大宛百姓而战,眼下你归了神山,就把我们都忘了吧?”
支将军没吭声,照庭已经开始颤抖,黑龙的一部分重新落到地面,变回“影子”。那“影子”污水似的“流”向支修,缠上了与大地相连的照庭剑身。
一开始,黑影碰到剑身就像冷水浇入烈火,一下就被烫没了。然而随着越来越多的黑影从龙身上流下来,照庭的剑光竟开始弱了。
庞戬刚要开口,被喉间没清干净的血卡住,一时没说出话来,于是用胳膊肘杵了奚平一下。奚平不知怎的会了意,正好喷完将离意犹未尽,扭头将大魔头一起骂了:“大宛是有‘百姓’,但是您算哪一姓啊?是跟着爹娘啊,还是凑合跟这偷来的人皮随便姓一姓……”
太岁头也没回,黑龙直接一尾巴砸了过来。
他叹了口气:“支将军,是你背弃我们在先。”
黑龙缠缚住照庭,又顺着剑身继续往地下扎。很快,地面上浮油似的洇出了一片巨大的龙影。
金平城外平静的运河掀起惊涛,水下仿佛有巨龙掠过,十丈高的蒸汽货船差点给大浪撞翻;南山的山脊“喀嚓”一声,崖边不少古树被连根拔起;万年不染尘埃的朝圣路上,铭文忽然黯淡,雪白的石砖竟被雨水溅上了泥印;金平丹桂坊严丝合缝的青石板上生出一道裂痕,蛇似的,自东向西一路爬出去,直逼皇城,将青砖上雕的锦簇花团咬成了两半。
钦天监的地动金蟾吐出铜球,撞响了警钟。
地震了!
龙尾砸过来的时候,庞戬早有准备,一手揪着奚平,一手蘸着血在地面画了个符:“走!”
龙尾轰然落下,两个人却消失在了原地。
奚平见识过庞都统穿墙,这回亲自体会了一把“土遁”。
他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张纸,五官短暂地失了灵,全身缩成了薄片。约莫一息的光景,他又被放了出来,奚平本能地吸了口气,变成纸片的身体就似乎是被这口气灌满了,重新舒展充盈了起来。
而他人已经在三丈开外,被庞戬从一块墓碑里拽了出来。
神了!
奚平一点也没在乎自己刚才差点被拍进土里,跟安乐乡众红颜一起安息,他跃跃欲试地看向庞戬,等着庞都统再指示他骂街。
还想再玩一次。
这一看,他却发现庞戬的脸色相当凝重。
照庭已经压不住地面的震颤了,一缕金线破土而出,往天上冲,中途却生生被那黑龙张嘴吸了过去。金线被拉扯到太岁身上,在他袍角上来回穿梭,飞快地形成一串一串凡人看不懂的天书“铭文”。
庞戬咳了两下清干净喉咙:“这可不妙了。”
奚平:“怎么了?”
庞戬没回答,他其实不太相信一个半人不鬼的邪修能升灵圆满,可那魔头竟然真能在照庭剑下强夺龙脉,容不得他不信。
他面沉似水,扭头看了一眼金平的方向——不知哪里起了黑烟,金平的天都浑浊了起来。
太岁说得一点也不对,即使金平地龙翻身,丹桂坊的大人物们也顶多是受个惊吓。整个菱阳河西就没有能砸死人的高楼,况且家家都有躲天灾的大花园、训练有素的家丁侍卫,人家怕什么呢?
死的只会是那些勉强在窄巷、在厂棚里栖身的人……这魔头大概也没见过什么富贵,可能是个乡下魔头。
“尊长,我说咱们是不是也跑远点?”那丹桂坊出身的少爷拉住他,“你手下可都跑了。”
“你跟着他们就是。”庞戬拂开他的手,冷静地伸手从腿骨里抽出一把长弓,“我顾不上你,自己找地方躲。”
奚平愣了愣,见庞都统提着弓径直走了上去。
奚平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