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先道:“大王,此次秦大胜,确损诸国精锐。然,我大秦不当大意。诸国虽弱,然则尽皆立国数百年之国,底蕴深厚,根基牢固,子民皆有国属,灭国之时,抵抗究竟有多大,而今尚不好估量!”
李斯未曾反驳,只是补充道:“赵秦之间,血海深仇。此地尤难治理。”
嬴政点头,此二人所言,尽皆老成稳妥之言。
吕不韦看了李斯一眼,又道:“臣等,而今有许多急务要办。诸如各国之人口,各国之兵力,各国储备粮草多寡,甚至于耕地几何?种何种作物?作物产量如何?百姓而今之赋税以及收入,尽皆需得清查。”
善!打了就要治,此确实乃急务。
李斯又跟着补充了一句:“丞相所言甚是!然臣以为,不仅要清算当下,亦得计算以后。五年后、十年后、十五年后,需尽皆精算。
诸如一地,村寨中人口两百,该地良田有多少,五年后,此地人口多少,田亩又有多少?此村舍之界限划分,便该以此为依据,留够该地黎庶求存之空间,方能使百姓留于故土,不至于沦为流民。”
嬴政点头:“此事,卿请数百擅精算之人,于林光宫清理核算,务必有理有据,不容有失。”
“诺!”
议事毕,夜深了,嬴政于宫殿中对着舆图看,良久良久。
风大雪大,大殿中烛火摇曳。
他从东殿至西殿,不住的徘徊。
蒙毅打着哈欠,自火炉边榻上起身:“大王,该歇息了。”
嬴政想起曾祖、祖父、父亲,就在这大殿里,一夜一夜不能安枕时的样子。而今,他竟是亦无法安枕了。
坐下,手放在秦王剑上,一下一下摩挲。
曾祖赠剑,好似就在昨日。
这般想着,他又起身,走到曾祖坐过的地方,而后将秦王剑举起,缓缓跪下:“历代先王为证,赢氏后世子孙嬴政在此立誓!政将东出函谷,荡平天下,剪灭诸国,一统天下。政之剑锋所指,皆为秦土。秦土之上,尽皆子民。我大秦黎庶子民,必能得享万世安宁。”
说完,三叩首,而后起身,将长剑归鞘。
蒙毅站起身来,看向大王,不敢言语。韩国虽灭,但此次才是灭国之战真正的开始。
大王在立誓,又何尝不是给他自己以勇气。
是的!嬴政攥紧剑柄:寡人行么?寡人真的行么?行!寡人行!我大秦为此积淀百年,政有幸,恰逢此机遇,成就万事功业,有何不行?凭甚不行?
这一夜,风大雪大,子时已过,嬴政尤未合眼。
蒙毅睡了一觉起来,大王站在舆图上。
再睡一觉起身,大王坐在舆图上。
等再次醒来,大王躺在舆图上念念有词,不知作甚。
他披衣而起,缓步过去,不敢打搅。
嬴政听见了,便道:“战,不可以无因由。”
蒙毅问说:“要遣使臣去赵国问罪么?”
问何罪呢?赵联纵乃自救之策,并无错处。
嬴政便道:“天一亮,你便出宫,去长公主府,请阿姊帮着寻一办法,需得问罪。”
“诺!”问罪赵国,长公主一定能找到理由。
嬴政却叮嘱:“并非赵国。”
啊?不是早就定了,先打赵国,此次序不能更改。
嬴政盯着地图:“此次击败诸国联纵,损其精锐。但贸然攻其一国,未必不能形成三两国之联纵。寡人不能再让他们互为臂助。”
他说着,就又起身在地图上走动,用脚指了三个地方:“桓城、蒲阳、衍氏,此三城在魏国,却是赵国连接魏国、楚国、燕国之交通要道。欲取赵国,那便先断其勾连他国之路径,将其圈死。”
蒙毅走过去:“先打魏国,取此三城,使得赵国孤立无援。”不止于此,“若得此三地,岂非将诸国分割了,使得他们再无沟通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