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切菜的乔慧兰说:“妈,酱油买回来了。”
乔慧兰听出女儿语气里的愉悦,不由扭过头,看了女儿一眼。瞧见小丫头红红的脸蛋和甜丝丝的浅笑,乔慧兰有些狐疑,问道:“遇到什么好事啊。陈大爷的杂货铺子大甩卖?还是你买酱油中奖了?”
许芳菲莫名:“妈,什么大甩卖什么中奖。没有啊。”
乔慧兰往她凑近几分,在她脸上细细打量:“那你怎么一直笑嘻嘻的,这么开心,我还以为你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给砸中了呢。”
“我……我不是经常笑嘻嘻的吗。”许芳菲心虚地清清嗓子,然后故意皱起眉头和鼻子,扮了个鬼脸:“不笑难道哭丧着脸。”
乔慧兰见她整张小脸都皱成一个小包子,被逗得噗嗤一声笑出来,道:“好了好了,快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许芳菲正好饿了,嗅着香气饥肠辘辘地探出脑袋,往锅里张望:“今晚吃什么呀?”
“前几天菜市场的鱼摊搞活动,虾仁特价处理。”乔慧兰说,“我买了一些,今晚给你和外公做的番茄鸡蛋虾仁汤。”
看着锅里咕噜噜翻滚的虾仁和红番茄,许芳菲突然想起,之前郑西野请她吃的那顿饭。当时也有一道菜是虾做的,叫白灼红虾,那些虾通体鲜红个头饱满,一份的售价就是几大百。
想到这里,许芳菲下意识问:“妈,虾应该很贵吧?”
“鲜虾贵,但是我买的是冰冻虾仁,又是活动价,偶尔吃几次还是吃得起。你上学用脑很辛苦的,要多给你补充营养。”乔慧兰弯了弯嘴角,目光爱怜地望向许芳菲,柔声道:“菲菲,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学习,专心致志,心无旁骛。家里的事情你一概不用管,有妈妈呢。”
许芳菲动了动唇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她默默拧开水龙头,洗了个手,转身离开了厨房。
冻虾仁价格比新鲜红虾低廉很多,口感上也完全不能比,但这一晚,许芳菲吃着妈妈做的虾仁汤,却感到无比的满足和幸福,在她心里,这碗虾仁汤胜过世界上所有山珍海味。
吃完饭,许芳菲主动揽下洗碗的活,乔慧兰见拗不过女儿,便只好由着小丫头去。自己则进了外公的房间,开始帮老人翻身做按摩。
“爸,这力道合适吗。”
“合适合适。”外公咳嗽两声,忽然说:“慧兰,菲菲开学就念高三了吧?”
乔慧兰熟练地拍打着老人的四肢,让血液保持通畅,没一会儿额头上便已经渗出细密的薄汗。她回答:“嗯。”
外公静默了会儿,又道:“你之后找个时间回趟老家,去农村信用社把我存的五千块钱取出来。”
乔慧兰困惑:“取那个钱做什么?”
“菲菲明年六月就要考大学,到时候第一年的学费,我来给她出。”外公说,“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定什么定。”乔慧兰用力皱眉,“那是你存了一辈子的棺材本儿,能动吗?”
“不动那个钱,你上哪儿给菲菲凑学费?”说到这里,苍老疲乏的面容爬上忧色,“就算学费你能想办法借到,她去了外地,每个月还要吃饭还要生活,你还得张罗她的生活费,路还很长,一切都不容易啊。”
乔慧兰头埋下去,不显情绪地说:“还早呢。你安心养你的病,其它什么都别操心。”
“我能不操心吗?”外公沉沉叹出一口气,“你心疼你的女儿,我也心疼我的女儿。”
乔慧兰给外公按摩的动作猛地一滞。半晌,她才道:“爸,总之这次你得听我的。我就算是去卖血卖肾,也坚决不会动你的棺材本。”
两人你来我往争论不休,都没发现门外那道纤细人影。
许芳菲站在屋外,沉默地听着两个至亲为自己将来的学费起争执伤脑筋,心里五味陈杂,难受得像生吞了一粒蛇胆,唇齿舌尖都漫开了丝丝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