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哪怕受了再多罪过,哪怕兄弟阋墙饱受栽赃,哪怕衣不蔽体受尽屈辱——那是我自己的事情,再怎么样也不该把怨气发泄到无辜之人身上——哈,简直笑话!”
墨燃看到踏仙君的冷笑越来越夸张,逐渐变为狞笑。
“千夫所指的不是你,背负莫须有罪名的不是你,你当然可以说尽人间漂亮话!而我,我不过是在以我自己的方式,求个天下有道而已。”
“……天下有道?”墨燃立在踏仙帝君的对面,他问,“为了你自己的天下有道,杀了多少人。你自封为帝,脚下是累累白骨,滚滚鲜血,你难道就不曾有过一星半点的忏悔吗?”
“有什么可忏悔的。我杀了他们,但我自会给他们一次重生的机会,他们都会成为我麾下的棋子,从此所作所为皆由我所掌控,从此黑白一清二楚,善恶泾渭分明,这才是人间公道。”
墨燃沉默一会儿,说:“看来,你是真的把自己当做丈量人间的尺子了。”
“我就是这把尺子。”
徐霜林猎猎立在风里。
他是众人眼里的南宫絮。
是墨燃眼里的踏仙君。
他说:“你看看前殿,你竟不觉得漂亮?良善之人个个安居乐业,丑恶之人受烈火焚身,鼎镬烹炸。谁捅过别人刀子,就让他引颈就戮补回来,一笔笔账算得清清楚楚,血债血偿,难道有错吗?”
墨燃:“你可真看得起自个儿。”
然后他听到踏仙君回答:“我为什么要看不起自己?在我看来,这便是最好的因果报应了。”
一时再无人说话。
众人大抵都因徐霜林这一番疯狂言论而感到震惊。
他们来之前,很多人都觉得徐霜林做这一切,大概是为了权力,为了私仇,诸如此类。
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徐霜林竟觉得自己做着一切都是对的,为了公平公道。
但这世上,谁又能做那把最公平的尺子呢?就连神明后嗣天音阁都未必能做到。
墨燃站在原处,过了一会儿,他的内心总算恢复了一些平静,他望着与自己对峙而立的踏仙君。
旒冕消失了,英俊的脸庞凹陷下去,变得焦黑。
他眨了眨眼,面前的人是徐霜林,不是踏仙帝君。只因徐霜林与前世自己的作为太过相似,他竟生出一种隔着时空,与自己遥遥对话的错觉。
“好,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大殿内的棋子,你哪怕灵力供给不足,也要让他们保留生前心智,你在这个天宫建了你自己的邦域,从此你是神是佛,是帝君陛下,你把世间一分为二,善归善道,恶归恶道,这就是你想要的公平了。”
他说着这一段话。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犹如疾风片雪,飞快地掠过许多与徐霜林有关的记忆残片。
——前世,为了救回叶忘昔,一念之差,死于剑下的徐霜林。
站在三生别院里,赤着脚,笑嘻嘻逗弄着鹦鹉的徐霜林。
金成池边,向自己兄长讨要一片橘子聊作奖赏的徐霜林。
蛟山的橘子树,心智回到幼年纯澈时的南宫柳,无间地狱里被抢回的罗枫华……一桩桩一件件串在一起,山呼海啸般涌进他的思绪里。
墨燃抬起黑沉沉的眼睛,那眼睛里既无嘲讽,也无鄙夷,只是那样安静地望着他:“我说的对吗,南宫絮?”
“叫我徐霜……”
“不,你就叫南宫絮。”墨燃一步步上前,他看着那个肌骨溃烂的男人,他知道在场不会有人比自己更清楚南宫絮此时此刻所想,他们曾都是被逼上绝路的人,前世的踏仙君,这世的徐霜林,一样的。
他洞若观火,他紧盯着徐霜林脸上最细微的变幻不曾错放。
他停下脚步,忽然垂眸。
“天那么冷,地上那么凉。”墨燃轻声道,“南宫絮,你为什么不穿鞋?”
徐霜林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