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恩人的脸,对着满院锃亮光头他只觉得说不出的烦躁,最后摆摆手走了。
当时方丈心惊胆战,不知无悲寺是哪里得罪了踏仙君,一直惴惴不安地等候着发落。可第二日,帝君命人抬了成百上千的匣子过来,一打开,流光璀璨,竟是满匣子的黄金。
“陛下不知故人为谁,遂一视同仁,赏无悲寺僧侣每人万金,以报活命之恩。”
原来,他兜兜转转却怎么也找不到的恩人,那时就受困于死生之巅,终日被他软禁,被他欺凌吗?
昔年陌路,那个小哥哥除落温暖的斗篷,裹在他瘦小的身上。
命运捉弄,他却每夜粗暴狎昵地撕开当年那个小哥哥的衣衫,把他按在落帐昏沉的床笫之间,颠鸳倒凤。
他一面满天下地去找恩人。
一面毫无所知地,强迫恩人跪在自己双腿之间,百般受辱,俯首折腰。
墨燃瞧着眼前的情景,血丝一点点布满了眼眶。
“怎么……怎么会是你?”
这辈子,这两生。缘深遇君,缘浅误君。
竟都是命。
眼前的一切又黑了下去,唯有风雪之声不绝于耳,还有怀罪空寂的嗓音,在悠远回荡着。
“我当时问那孩子,是否愿意在无悲寺小住,但那孩子说,他要替母亲还个恩情,所以不管怎样,都要先回到湘潭去。我留他不得,便给了他干粮和些许银两。”怀罪道,“那孩子摇摇晃晃走下雪坡的时候,晚宁一直站在原处看着,直到他的背影完全被风雪吞没,消失在荒郊野岭,他才转身回寺。我去牵他的手,我记得他那时候的手,冷得像冰。”
他静了一会儿,嗓音里的痛苦却依然没有压制住。
“那天之后,晚宁几次与我提起要下山扶道,我皆不允。我甚至责他道心不稳,一块顽石入水,就动了他的禅心。因此我罚他去龙血山面壁思过,困囿了他足足一百六十四天。”
“他最初还请我放他出来,但后来大约是失望极了,就再也不愿吭声。一百六十四天,每一天,我都会去问他有何参悟,我每一天都希望能改变他的态度,可他给我的回答,始终是两个字。”怀罪长叹一声,如雪空寂。
“入世。”
人都云清修天地外,他却只因见了一次稚子苦,从此甘心落入患难间。
“后来,他将我与他的经书付之一炬,逆反更生。我忧心这样下去实在不是办法,便结束了对他的软禁,我打算换些法子与他说教,等再熬过一年,他的灵核结稳,我就可以带他去鬼界,这一切就都结束了。”
“……我没想到的是,在结束思过的当天晚上,楚晚宁就不辞而别,我只在他禅房里找到了一封书信。信上说尽管去日已久,但他每每思及之前遇到的那个孩子,仍倍感煎熬,所以想下山游历十日,他怕我又锁他,是以星夜离开。我当时捧着那封书信,又是恼恨又是焦躁,但却也没有办法。”
怀罪叹了口气:“我根本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新的场景又亮了起来。
这次还是在无悲寺,在院落间。
楚晚宁已经回来了,他满身是脏是血,眼睛却在月色之下显得格外明亮,炯然有神。
他此刻便如一把久经锻造终于出鞘的不世神兵,谁都挡不住他的锋芒。
怀罪站在他面前,两人都没有说话。
不过墨燃耳中怀罪的声音却依然在缓缓讲述着:“十天后,他果真按时赶回了。我心下一松,暗自庆幸没有生变,打算斥责他几句,就让他回房去好好歇息。可是我没有想到,我等来的是一把无鞘的尖刀。”
画面中的楚晚宁跪了下来,长拜于地。
怀罪微蹙眉心:“这是做什么?”
“师尊或是避世久了,如今外头真的与师尊讲的大不一样。弟子恳切师尊,别再留于山中,下山看看吧,这人世是无涯苦海,早已不是师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