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园很静,静到南乙几乎可以听到自己沉闷的心跳,而在这一段长达十几秒的空寂里,他似乎也能探到秦一隅的心声。“是我没有听她的话,其实她一直不希望我搞乐队,觉得这个工作不安定,很乱,她就希望我好好的,不需要有多大本事。“你看她给我起的名字就知道了,偏安一隅,她就想让我在她划定的一小片范围里平安长大,最好能和她一样搞搞研究,当个老师,一辈子就这么安稳地过。”“但我不行啊。”秦一隅轻轻笑了,“我就是不乐意,我想唱歌,想发泄,每天看着爸妈在家吵架拌嘴,把日子过得心力交瘁,烦都烦死了,就不想和他们一样,不想和任何人一样。“一开始我签厂牌都是背着他们的,后来被发现之后,两个人都不高兴,特别是我爸,差点儿逼我解约后来高考成绩出来了,他又觉得面儿上有光了,到处请客,还说我以后会接手他的生意。”
说到这儿,秦一隅冷笑一声,“什么鬼生意,越做越离谱,果然倒了。
关于他父亲的生意,南乙是查过的。
秦一隅的出身,说一声公子哥儿绝对不为过。
他父亲白手起家,做的是建材生意,运气好,赶上了房地产最火热的阶段,生意越做越大,身价水涨船高。但后来房地产停滞不前,甚至接连暴雷,他的生意也开始走下坡路,最后因为经营不善,宣告破产。“也是好笑,我乐队起飞之后,他的生意也开始走下坡路,现金流出了很大问题,我妈拿自己的积
蓄给他填了窟窿,本来想着好好经营周转,慢慢扛过去,没想到他被人带上歪路,居然染上赌博。“那段时间他经常偷偷飞去赌场,瞒着我妈,后来被她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总想着能翻盘,能赢回来,实际早就成了赌场眼里的摇钱树,进去了就出不来。
“只是我和我妈谁都想不到,他居然疯到要让我签卖身契去填赌债。”
南乙明白了。
原来这就是当时合约问题背后的真正矛盾。
“他背着你和无落的厂牌接治了。
“嗯。”秦一隅笑得很无所谓的样子,
他连个律师都没带,自己一个人去了,这里面除了我的个人约,还包含歌曲版权。”
南乙替他感到不值:“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的?”
“我妈一直瞒着我,不想让我知道,还因为我马上要开始的巡演和我大吵了一架,为了让我不出门,把我关在家里。”说到这里,秦一隅始终无懈可击的情绪终于露出破绽,声音有些颤抖,“我翻窗户逃了出去,一瘸一拐的,还是跑去参加了巡演,因为生气,还一直拒接她的电话。“最后一次,无落在梦岛那次的演出,你应该知道吧。”他看向南乙,声音低到几乎要没入夜色里。“我妈就是那天走的。
尽管他叛逆地逃出家里,却在彩排时就盯着舞台一侧特殊位置,因为她腰椎不好,所以特意请梦岛的员工安排了一个吧台座位。他不知道的是,妈妈其实来了,但在路上就出了事。南乙这时候明白过来,
他的记忆回到那一天,得知奏一隅缺席的瞬间,台下拥挤的人群都好像疯了一样,抗议、发泄、相互谩骂,辱骂着不履行责任的主唱,没人知道跑出去的他是为了去见母亲最后一面,也没人知道他后来重伤,昏迷不醒。一切都串联起来
知晓内情的经纪人和前队友,无一人为他说话。
所有人都任由秦一隅从至高点坠落,失去母亲,失去事业和作品,抢走原本就属于他的一切,冷眼看他摔入谷底。没有任何一个人在那时候伸出手。
他无法想象手术后醒来的秦一隅,是如何面对后来的一切的,有多么痛苦。
一个一无所有的男孩儿,背着一身伤,离开了这个令他感到痛苦的城市,独自远走,躲进深山里自我疗愈。想到这些,心脏仿佛被一根细线拴住、拉紧,很痛,南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这样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