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被护送回城,也告别了那一队全副武装的神秘人员。
天色已晚,大家又一起吃了个饭。
在冰凉的空调里吃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还喝了些饮料,耳边滚着红尘烟火的热闹,才算真正回到繁华的人世。
吃饭的时候,孙聆雪右手边是那对老夫妇,左手边是那两个年轻姑娘。姑娘一直拉着她兴奋地说话,说想要剪辑过后、把视频发上网,央求她同意,她无可无不可,只装作苦恼地说:“完啦,我肯定狼狈死了。”
“明明是帅翻了!”姑娘拍桌,她闺蜜猛猛点头。
接着,对方又叹了口气:“唉,可惜之前的血腥画面……我没敢拍。太吓人了。要是拍下来,我肯定也要发出来,治一治恋爱脑。”
她闺蜜摇头:“想什么呢,拍了也发不出,过不了审的。”
虽说死的是陌生人,还是不讨喜的陌生人,可同为女性,她们多少都心怀戚戚。
这时,右手边的老妇人轻轻碰了碰孙聆雪的手臂。
“小孙……”
“哎?”
老人的面上显露出一种迟疑和矛盾,但终究压低声音,问:“之前,在博物馆那会儿……你叫我们不要过去,是不是已经知道,小古她……”
小古就是古小丽,老人家们都这么称呼她。
孙聆雪想了想该怎么说,最后决定照实说:“觉得不对劲,但不清楚具体怎么回事儿。梁婆婆,怎么了?”
姓梁的老妇人沉默片刻,叹道:“总觉得,当时还是该拦着那小姑娘,如果她没受伤,或许……”
她说的是张颖。
“咳咳——”她丈夫在旁边清清嗓子,挟一筷子菜到她碗里,打哈哈说,“吃饭,吃饭。小孙啊,你饮料喝完了,再来点?”
“好啊。”孙聆雪笑,从善如流。
葡萄汁落进酒杯,足以伪装成葡萄酒。暗紫色的汁液挂在杯壁,紫水晶一样让人迷醉。她慢慢喝下半杯果汁,放下玻璃杯。
“梁婆婆,你是好人。”她侧头微笑,“我奶奶也是这样的好人,我妈也是。我爷爷要比胡爷爷严肃许多,但也是好人。我们一家都是好人,所以……”
她顿了顿,愈发弯起眉眼,笑眯眯地说:“我就是个任性的利己主义者,爱管谁就管谁,不乐意管谁就不管。您别见怪啊。”
听话的人愣住了。这两句话前后有任何因果关系吗?——家人都是好人,所以自己要当利己主义者?怎么听怎么让人迷惑。
面对对方茫然又有些不赞同的表情,孙聆雪只是转过脸,一口喝尽剩下半杯果汁,对其他人朗声笑道:“说好请我吃饭,还算数吧?还算数的话,我可要再加两个肉菜了。”
“加!随便加!”大家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里,并未注意到刚才对话的细节,也没有注意到老夫妇有些奇异的神情。
饭局结束,人们相互叮嘱着“下次联系”,道别归家。
孙聆雪也坐上最后一班公交,顺利回到家中。
昏黄的路灯一盏一盏,点缀在草木繁盛的小区里,像一团团模糊的月光。
十多年前就存在于此的路灯,如今因为陈旧,光线愈发黯淡;被水泥填平的地面上,不知何时被绿草拱出道道裂痕,是倔强顽强的生机。
寂静的、潮湿的、幽暗的夜晚,与多年前晚自习后归家的道路也并无不同,楼上也照样有打骂孩子的声音,远远也还是传来一两声狗吠。
她想起,很久之前她曾经急切地渴望摆脱这一切,摆脱清冷孤独的家,摆脱闲言碎语,摆脱贫瘠滋生出的恶意。
但现在,也许是年岁渐长,也许是刚直面过生死,她发现四周的一切不再让她厌倦,反而令她怀念又感到平静,如同被美化过后的记忆。
属于她的那一栋单元在小区最里面,被层层林木拱卫。小时候她曾幻想这是荆棘中的城堡,要有人披荆斩棘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