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如获大赦,起身离开。
崔瀺走到那个容貌精致的痴呆少年身边,蹲下身后,揉着下巴,像是在寻找瑕疵。
暮色中,吴鸢带着一名戴着斗笠的男子走入大堂,崔瀺这才站起身,对他们两人说道:“自己人,随便坐。”
那人落座后,轻轻摘下斗笠,露出一张英俊却病态苍白的脸庞,整个人精神气极其糟糕,像是身负重伤,咳嗽不断,散发出淡淡的血腥味。
吴鸢脸色凝重:“观湖书院崔明皇?!”
然后吴鸢迅速望向自家先生。
崔瀺,崔明皇。大骊国师,观湖书院。
难道?
吴鸢头皮发麻,心头震动,开始担心自家能否活着离开这座宅子了。
先生杀人,口头禅是按规矩办事。
但问题是大骊王朝的练气士,几乎没有谁能够理解先生的规矩。
就算是吴鸢这种嫡传弟子,也从来不敢认为自己真正了解先生的心思。
崔瀺搬了条椅子到木讷少年身边,背对着吴鸢和崔明皇,笑道:“不用紧张,一位是我难得欣赏的家族子弟,一位是有望继承我衣钵的得意门生,所以你们两个不用猜来猜去,可以把事情往好处想。”
吴鸢壮起胆子,问道:“先生出自崔氏?”
崔瀺没理睬。
崔明皇苦笑道:“师伯祖早就被崔家逐出宗族,还下令生不同祖堂,死不共坟山。”
吴鸢脸色阴晴不定。
始终没有回头的崔瀺笑着说道:“放心,这些腌臜往事,咱们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一开始就知道的。对了,崔明皇,吴鸢接下来任何问题,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吴鸢灵犀一动,直接问了一个最大的问题,“齐静春之死,是先生的手笔?”
崔瀺不愿意开口说话。
崔明皇脸色如常,回答道:“齐静春之前得到过一封密信,来自山崖书院,写信之人告诉齐静春,他们那位自囚于某座学宫功德林的先生,真的死了。”
吴鸢皱了皱眉头,这是他不曾听闻的一桩天大秘事,估计是只有儒家三大学宫和七十二书院的当家人物,才有资格知晓内幕。但是其它一些风言风语,吴鸢和许多出身世族的读书种子一样,大多有所耳闻。
不过短短百年,昔年被尊奉于儒教文庙第四位的神像,先是从文圣之位撤下,挪到了陪祭的七十二圣贤之列,然后从陪祭首贤的位置上不断后移,直到垫底,在今年开春时分,更是被彻底搬出了文庙,不但如此,有人试图偷偷将其供奉在一座道观内,却被发现,最终被一群所谓的无知百姓推倒打烂,朝野上下,这位圣人的毕生心血,所撰写经典文章,一律禁绝销毁,所推行的律法政策,被各大王朝全部推翻,名讳从正史中删除。
先是江河日下,然后日薄西山,摇摇欲坠,最后一夜之间泥牛入海,悄无声息。
崔明皇将一桩惊人阴谋娓娓道来,“山崖书院如今已经被撤掉了七十二书院的身份,你们大骊虽然对此心有不甘,毕竟齐静春和书院对于教化百姓一事,以及帮助大骊摆脱北方蛮夷的身份,居功至伟再者,没了书院吸引东宝瓶洲北方门阀士子,大骊的文官体系,必然遭受巨大冲击。但是大势所趋,大骊总终究不能螳臂当车,大骊皇帝也不会愚蠢到为了一个齐静春,一口气招惹那么多豪横至极的山上山下势力。”
“既然外援已经不可靠,那么之前齐静春收到信后,如何凭借一己之力,保住山崖书院不被撤销,这个天大的难题,就跟随那封密信一起摆在了齐静春的书案上。”
“但是他心知肚明,一旦甲子之期一过,他走出骊珠洞天,那么他在此处的蛰伏隐忍,境界不跌反升的骇人真相,必然会惹来儒家内部某些大人物的更大打压。当然,不止是儒家,道家,还有其他一些诸子百家里的大人物,也会蠢蠢欲动,毕竟好不容易打压下一个老的,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