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子里,她该是傲气的,自负的。
即便是这一世,姜雪宁也没有任何轻敌的想法。
可她没有料到,萧姝会这般自甘下贱,竟委身于沈琅——
一时间,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之感涌上心来,让姜雪宁如坠迷雾,随即便变作了一种难言的荒谬,甚至让她禁不住地笑出声来:“时易事变,她也有被逼到这田地的时候……”
萧定非莫名觉得背后发寒。
他小心翼翼地凑到姜雪宁面前,打量她神情,道:“她这样,难道不应该高兴吗?没名没分,打着探望太后的名头入宫,却留宿在乾清宫,便是青楼里的妓子也做不出这事儿来吧?出来卖的怎么说也要先收钱。她倒好,先白送一场,也不怕皇帝不给钱?现在满京城里都在议论她呢,便得了个妃位,可在这昏招之下,名声也毁了啊。”
“昏招?”姜雪宁一声冷笑,“你当她真是白送,皇帝的妃位真是白给吗?”
萧氏如今正处于非议的旋涡,皇帝的态度却始终暧昧不明。
虽然明日便是选妃,可沈玠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把萧姝选做自己的王妃。此人儒雅多情,可生性又有懦弱的一部分,当年她嫁与他做了王妃,见他从来都是趋利避害,也不大肯沾染上朝廷诸多争斗。
可他皇兄沈琅却是截然不同的人。
尽管上一世这位皇帝异常短命,在她嫁给沈玠两年之后便“因病暴毙”,和她除却中秋、除夕宫中的家宴外,也并无更多的接触,可姜雪宁却很难忘记,对方高踞在御座上俯视着人时阴鸷的眼神。
喜怒无常,纵欲反复。
记得她身为王妃最后一次入宫觐见,是在中秋。
那时沈玠已经被立为皇太弟,而沈琅服食方士炼制的五石散已有许久。他一脸迷幻地瘫在御座上,瞧见沈玠与她联袂而入,阴沉闪烁的目光便落在她身上,说了几句之后,沈玠意识到了不妥,便称有话单独对沈琅说,先让她退下。
她心底不安,埋着头告退。
可直到退出到了偏殿里坐下等候,也仍旧觉得那毒蛇一般的目光还黏在她身上,让她起了一阵恶寒。
那日不知兄弟二人谈了些什么,一向平和儒雅的沈玠竟是铁青着脸从里面出来,回了王府便入了书房,也没出来过。
姜雪宁那时还是肯讨好这位夫君的。
她琢磨着让厨房炖了一盅鸡枞乳鸽汤,深夜里亲自端去书房。
若是往常,书房是随她出入的。
可这日外头竟有人将她拦下。
小厮进去通传,沈玠才从里面走出来。
外头那道书房门拉开时,姜雪宁竟看见里面坐了不少人。临窗靠着多宝格的位置上赫然是一角雪白的道袍,谢危转过脸来正正好对上她目光。只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门缝已经掩上,立在她面前的是朝她温和笑起来的沈玠。
沈玠亲手接了她拎来的那盅汤,又说自己晚些时候回房,然后吩咐了下人仔细送她回屋。
姜雪宁回去躺下后却好久才睡着。
直到天蒙蒙亮了,已经暖热的被窝里钻进来一具有些发凉的躯体,将她搂住。她费力睁开眼,瞧见窗纸上已是一片黎明过后的暗蓝。
等她下一次再见到沈琅,便是在皇帝大行驾崩时,装入的那盛大棺椁中了……
所以对这个目前掌控着旁人生死的皇帝,姜雪宁的了解实在算不上多,可从种种蛛丝马迹推断,绝不是什么一心为了天下的仁君贤主。
沈琅更像个疯子。
萧姝年纪轻轻便以玉如意一事陷害她,亦非良善之辈。
倘若她没有付出足够的代价,沈琅不会置天下悠悠众口于不顾,而封她为妃。且这位帝王的心思也实难度测,大早上不说差人将其送回府中再行册封,直接让人留在宫中还罢了早朝,真是半点面子功夫都不肯做,让萧姝落得被天下悠悠众口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