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姑娘到底放下了什么呢?好像浑身都轻松了一样。
他不得其解,可也被她这般松快的姿态带得弯唇一笑,只道一声“愿借吉言”,也仰首饮尽。
上一世,她对沈玠无情,沈玠却对他仁至义尽;这一世,她避开了与沈玠的交集,既还了自己一个自由,也希望没了自己的拖累,对方能得个好报。
姜雪宁把杯盏放了,再行一礼告辞。
转身而去的姿态称得上释怀潇洒。
沈玠立在原地,看了许久,却不知为何怅然若失。直到侍从提醒,他才垂眸看看手中酒盏,放回侍从手中,继续往姜雪蕙所在的院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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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雪宁路上既遇到了沈玠,又说过自己不认路,找地方躲懒当然更不惧怕,前头小湖边上遇到个幽静的船舫,便坐到边上,一面梳理着自己去到蜀中后要做的事,一面等着太阳下山。
前厅着实热闹了一阵。
远远听着有山呼万岁之声,便知道是皇帝和皇后来了一趟,没过多久着又听一片恭送,于是知道皇帝又走了。
天将擦黑的时候,她料着时辰差不多,才重新起身,朝着前厅走去。
这会儿有些公务在身的宾客已先行告辞。
姜雪宁从侍从口中问得姜伯游正在园东角的凉亭中,便寻了路去找。
果然,远远就看见姜伯游面朝外面立着,正同几人说话,其中一人背向外而立。
天色已暗,光线昏暗。
她一时没看得清楚,待得走近了,那人声音传入耳中,身形略略侧转,才一下辨认出来。这一刹,当真有蓦然回首、灯火阑珊之感,隐约一片炽热滚过心怀,留下却是一道磨不去的灼伤。
蜀香客栈那一日,话已说开,姜雪宁虽觉自己不是死缠烂打之人,可见面也怕尴尬。既认出他来,脚步便不远不近地停下。
姜伯游眼神好,倒是看见她。
不过又同众人说了一会儿,才相互道了别。张遮不知她就在背后,转过身时,却一眼瞧见她立在那海棠花树下,身形便顿住。
但他没有说话。
姜雪宁也不言语。
直到姜伯游走过来,笑着道:“怎么找我来了?”
姜雪宁才一眨眼,收回目光,道:“方才想起蜀中的一些事宜,觉得还要同父亲说上一说。”
姜伯游却朝周遭一看,仿佛忌讳着什么似的,一摆手道:“正好,你的亲事我也有些想法,要同你谈一谈,回去的路上说。我先去同另几位同僚道个别,你且在此侯我片刻。”
姜雪宁不知他是有什么想法,但暂没深问。
只点点头,看他去了。
等她回过头,去找张遮时,方才他驻足之地,已是空无一人。
上一世,有缘无分;
这一世,有分无缘。
她低笑一声,暗骂老天爷折腾她,只觉自己要走出来怕还要花一段时间。
站了片刻,又觉累,干脆往亭内走去。
只是上台阶经过旁边那一丛南天竹时,姜雪宁视线一错,却突见初夏那微红的叶片间挂着一只玄黑的银纹锦囊,像谁经过这蔓生的枝条时,被不小心挂走的。
她随手拾起,本没在意。
然而拿到手中的瞬间,便觉熟悉。
上一世张遮身边可不常挂这么一只锦囊?
有一回她疑心是哪位姑娘送的,抢了来玩。本以为张遮已被自己折腾得没了脾气,不料他却骤然变了脸色,虽还是坚忍寡言模样,皱着眉头时却多了几分沉怒。
她架不住,还了。
后来才知道那是慈母一片拳拳爱子之心,一针一线缝的,里头虽不装什么紧要事物,对张遮来说却意义非凡。
若是上一世她拾得此物,必要用以好好嘲笑讽刺一番,如今见了却是满眼酸涩,只想他若发现东西丢了该很烦忧,便打算交由王府的下人保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