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羝的嘴唇动了动,但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竟然想不出什么解释的话语。
如果这少年只是个穷苦的,平凡的打更人,他怎么配活下来?怎么配求他放他一条性命?!
“你又为什么没有对马六手下留情呢?”
……马六是谁?
李羝已经将数日前随手杀掉的那个人早早抛之脑后了,他想也想不起来,但他也索性不去想了。
他杀过那么多人,岂能一个个记得明白?!
“你以为你是谁?!”他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你以为你是谁?!你怎么有资格来审判我?难道你不明白,这天下间任何人只要手握一点权力,皆是如此!若你有朝一日手握兵权,你必会比我更加残暴!更加嗜杀!你——”
他的话并未说完,因为那少年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而他的黑山军已经如同春日晴空下的积雪,悄无声息地崩溃了。
“我不会的,”少年的声音又轻又冷,“我们可不是一路人呢。”
已至寅时,李羝的黑山军仍未赶来。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缘故,刘平已经来不及细想了。他的部曲损失了不少,但好在这些人一家老小,身家性命皆在他的手中,因此愿效死命,绝不会后退。
即使如此,折了二三十人后,刘平也不能再盲目地遣人进攻了,他决定换一个方法,他早就想到了另一个方法。
虽然城中火光势必会令城外的刘备军警醒,但他也顾不了那许多——他要搬来柴草,将县府团团围住,烧成灰烬!
刘备的家眷,关羽张飞的家眷,皆在县府内,他能一个人逃走,那些家眷也能带走吗?!何况刘备在混战中也受了一两处刀伤,他势必是逃不走的!哪怕关羽张飞进城,到时候也救不得他!
想到那个出身卑贱却从来不懂得向豪强低头的老革,很快就要变成一具烧得扭曲的焦骸……刘平的眼中也映出了一片兴奋的血色。
“快些!快些!”他坐在县府对面的房顶上,居高临下地催促道,“你们这些庸才,吃我家饭穿我家衣,竟然连一个老革也杀不灭!还要我放火——”
“刘公啊……”他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有点熟悉,有点沙哑,还有点讨厌的声音,“天干物燥,可不兴放火啊。”
时节已近初夏,刘平的周身却仿佛坠入了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