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
“欲至徐州,必先足食足兵,平原城如此荒凉,如何供给将军打这一仗呢?”他说,“难道将军欲夺城中良贱身上衣,口中食不成?”
室中静了一刻,于是廊下的脚步声便格外清晰起来,田豫也不自觉地转过头去——
他看到了一个有点陌生的陆悬鱼。
那个少年虽说出身寒微,据说来平原城前是靠杀猪谋生的,但许多习气其实不似黔首,比如他衣衫必要整洁,坐卧从不纵适,是个十分重视自己形象的人。
但此刻他狼狈极了,半身血污,满脸汗水,头发一绺一绺地贴在脸上。
他从县府外走来,人人都认得他,不曾阻拦他,连那一地的泥脚印也留在了身后,于是令人得以注意到,他连鞋子都在路上跑丢了。
赵云最为敏锐,立刻站起身来,“博泉出了什么事不成?”
少年摇了摇头。
“我自徐州而归。”她说完上半句,又非常突兀地说出了下半句,“令长不须搜刮城中民财,博泉尚有许多钱粮,我可以分给令长一些。”
徐州现下如何,这句话是许多人心中想问的,但他们看一看陆悬鱼的眼睛,就觉得不必再问了。
“博泉又有多少钱粮,”田豫忧心忡忡,“能供给数千兵马一路支用?”
少年转头看向他,于是脸上一点干涸的水草,混了血迹,都清晰地印在田豫眼中。
“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三者何先?于斯二者何先?”
有什么比足兵,足食,更重要的吗?
有什么是哪怕忍饥挨饿,哪怕缺兵少将,也要为之而战的事物吗?
刘备沉默了很久,终于也自案几后站起身。
“此非一州之事。”他一字一句,斟酌着说出口,“而是天下事。”
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
那么,民信于何处?
四百年汉室基业,不在雒阳,不在长安,不在朝廷,不在天子之手!
要如何令人民相信,这个大汉还是有公义存在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上位的主君,而他略一思索后,将目光从众人脸上一寸寸地掠过,最后停在了田豫脸上,目光中也带了一丝笑意。
“清点粮草,筹算辎重搬运事,便要辛苦国让了。”
这句话几乎不能算是暗示,而是明示,因此关张眼中立刻现出光彩,而田豫只有深深欠身。
“是。”
所有人对刘备接下来要发布的命令都已心知肚明。
虽不过萤火之光,未尝不能照明天下!
“明晨点卯,拔寨启程,”他说,“先至北海,而后南援徐州。”
“是!”
一群人各自领命而去,只是到陆悬鱼这里,刘备还真是斟酌着在想能给他派点什么活。
……毕竟博泉的八卦,他也自云长那里听了一些,撒泼的打滚的抢饭的逃跑的什么都有,好不容易收了些冀州兵,也不过操练了数月。真要拉出来,他感觉有点为难这孩子。
但少年忽然上前了一步,“主公。”
主公被喊得一愣,两只眼睛有点呆滞地看着他。
陆悬鱼跟其他人不太一样,虽然总是“小人”“小人”地自称,但谁都能看得出来,这少年心性桀骜,并不会真认谁为主,因此当面称呼刘备时,总是按照城中百姓的习惯,称他为“令长”。
当然,这种游侠气也不算什么稀罕事,刘备身边这群人多半是北地游侠出身,连他自己也有这样的习气。因而陆悬鱼类似客将一般的身份在博泉招兵,刘备也未曾阻拦。
他这人心性豁达,总觉得如果是志同道合的人,总会走到一起,若中道而别,虽然遗憾,但人间憾事太多,这一件又算得了什么?
除却田豫那等一板一眼的文士外,这些兄弟们原本也没谁会走仪式来向他效忠。
但是陆悬鱼现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