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他知道什么人能打动她。
“将军是不世出的名将,”臧霸举起酒爵,笑了一笑,“在座诸位都作此想。”
陆廉似乎只当作一句轻飘飘的恭维话,轻轻笑了一下。
“将军若不信我,”这位泰山军的首领一语双关道,“将军为何不问一问鏖战至今的那些兵卒呢?”
夜色渐渐笼罩在青州平原上。
城门洞开,骑士们护卫着这几位将军鱼贯而出。
她骑马在城门口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心里闷闷的十分混乱,也许是许多时日不曾好好休息,因而一个念头接着一个念头在脑子里翻来覆去。
她原本要回到府中,推演她明日该如何排兵布阵,又该在哪一处安排伏兵,断了袁谭的归路的。
看一看这座伤痕累累的城池啊!
“赵六,”她忽然问道,“你叫赵六,对吧?”
城门将要关闭,守军换岗,其中一个额外瘦小些的士兵突然被她叫住。
“将,将军!”士兵诚惶诚恐,差一点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将军唤小人何事!”
这人衣衫有些褴褛,几只脚趾从那双已经将要糟烂的草鞋里露了出来。他身上还有伤,胳膊上缠了布,不过轻伤也是得继续战斗的,这没办法。
“援兵已至,”她笑道,“你开不开心?”
“自然是开心的!将,将军!咱们现在人多了!不怕那群冀州狗了!”
“嗯,咱们现在人多了。”
两旁的守军在慢慢将吊桥收起,吱吱呀呀的声音十分刺耳,但她充耳不闻。
她十分专注地看着这个年轻士兵,“你觉得,接下来会如何?”
当然应该是“打一场胜仗”“全歼冀州军”“给袁谭一个教训”这样的走向,他们受了这许多的苦,难道不想复仇吗?
士兵似乎陷入了犹豫之中,直到城门彻底关闭时发出的厚重声响惊醒了他。
“冬,冬麦将熟……”他吞吞吐吐地说道,“小人想,若是能早日回去,小人,小人家中还有几亩麦子……”
陆悬鱼愣住了。
赵六头上有两个兄长,与他一同入伍,死在了这场战争中。
因此家中只有他一个男丁了,他得赶回去收麦子,不然就只能由妻子和两位寡嫂下田收割。
收麦子这活可累着呢,他媳妇刚生过娃子,虽然出了月子,身体到底还是很虚弱的,他家里老母在去岁大旱中也饿出了一场病,时时还要人照顾,两个嫂子忙也忙不过来,可麦子又不能等,熟透了那就要倒在地里……
第二天的朝阳里,许多人站在城墙上,激动地看着这一幕。
他们看到无数面旌旗连成一片,在阳光中仿佛镀上一层金边,鲜活明亮,神气非凡。
那不是乌云压城的冀州旗了,那是徐州人、北海人、泰山军,还有并州人的旗帜,在风中抖动开,仿佛沸腾了整片平原!
让人的心也跟着沸腾起来了!
比起东侧这几个军阵,袁谭也不甘示弱,尽管少了那群匈奴人,但冀州人仍然军容严整,刀枪剑戟在晨光中染着鲜血般的光。
有兵士开始擂鼓。
由慢到快,渐渐激昂。
士卒们也握紧了手中的藤牌与环首刀。
但作为三军统帅的陆廉迟迟没有下令,令旗也没有挥动,于是士兵中也没有人向前迈出一步。
反而是袁谭的冀州军听到了鼓声,仿佛得到了号令一般,开始缓缓后撤。
他们在撤退,但速度不快,方阵也不乱,只要北海军向前,意欲追击,这支军队立刻就能进入战斗模式。
因此与其说是在撤退,不如说是摆出了邀请决战的姿态。
“袁大公子还挺倔的。”她侧着头说了一句,“我今天算明白什么叫输人不输阵了。”
“输便是输了,哪来什么‘输人不输阵’,”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