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过来,大喝了一声:
“大公子何其愚钝!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现在回师尚可守住高唐,立于不败之地,若再晚一步,令吕布攻下高唐,大公子便是救了这一军又有何用?!莫说这些士兵!就是大公子你自己,这一人一骑还能跑得过那些并州人吗?!”
河水还在沸腾。
后军要列阵并州骑兵,那些还在河中挣扎的士兵便再无人理会他们的死活。
高顺的陷阵营集结在岸边,又额外调来了数百名弓箭手,列开阵势,拉开弓弦。武将一声令下,那些箭矢便如同追着靶子一样,扎进了士兵的后背里。
哀嚎声,哭泣声,惨叫声,求救声,与利箭穿破夜空的清鸣声混杂在一起。
“大公子莫再迟疑!”郭图催促道,“这里我来断后便是!”
袁谭迟疑着,调转了马头,刚刚走出几步,身后一片哀声之中,传来了高声的呼喊!
“公子弃我乎!”
“公子弃我乎!”
“大公子!”
他突然勒住了缰绳,一双眼睛瞪得仿佛要将眼眶裂开一般!
“大公子!”亲随策马上前一步,急急忙忙地想要劝他先行时,却看见这位大公子眼中流下了血一般的眼泪。
当那一滴眼泪落进马蹄下的草丛中时,袁谭便头也不回地带着亲随,策马向北,隐入夜色之中了。
郭图并不准备保住这支中军,他心中有所计较,认定只要这支后军取了守势,死守河边不退,并州人很快就会撤走。
因为天快就要亮了,河面也渐渐会起雾。
并州人不会留下,那些还没有被箭矢射死的士兵也可以借着雾气的遮掩,爬上岸边,重新集结。
他所需要的只有等待而已。
站在河边,冷冷看着这一切的吕布也在等待。
“将军?”陈宫策马而至,“晨雾将起,将军可曾下令郝萌撤军?”
“嗯,”吕布应了一声,“伯逊的伤如何了?”
“高将军说是并不碍事,还有派去高唐的那一支……”
吕布听着陈宫在身边讲起这样那样的事,神思不属地注视着渐渐涨水的济水两岸。
天气这样旱,河水这样浅,忽然涨水就显得很怪异,多半是下游某一处尸体堆积得太多,因此将河道塞住了。
他想起这件事时是应当很开心的,他一直为自己的勇武善战开心,并且借此一步步高升,从一个刺史府中平平无奇的主簿,变为天下皆知的温侯吕布。
他只是忽然想起了陆廉。
据说陆廉名义上不再是刘备的别驾,而变成了青州刺史孔融的别驾。
当然青徐两地之人都清楚,陆廉不仅是别驾,还是与袁谭隔黄河相对的另外半个青州真正的主人。
她明明只是他府上的一个杂役,后来则是一个剑客,一个小小的武将,论出身甚至远不如他,论武艺最多也就是与他不相上下罢了。
……论起为人处世,小陆倒是比他机灵点。
但这不足以说明,她究竟为何得到了他一直想要,却总也无法得到的东西。
名声,功绩,以及安身立命的广袤领土。
河面上慢慢泛起了晨雾,骑兵也在呼喝之下撤回了济水之南的大营中。
接下来就是等待太阳升起,浓雾散去时,他们可以一具接一具地分辨尸体。
自己这一方的,要好好安葬,要记下名册,要想办法给战死士兵的家属一点抚恤。
这种事对于吕布来说是琐碎得不能更琐碎的小事,但他此时却忽然在意起来,执意要去跟着看一看那些死去的士兵,以及尚未死去,但也受了重伤的士兵。小陆很看重这件事,甚至胜过追击敌军,胜过扩大战果。
吕布想,这和她能成为今天的陆廉可能没什么关系。
但也说不定有些关系。
而他在离开长安,徒劳无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