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一根地拔.出弩矢,以细布擦拭干净,再重新放回随身携带的匣子里。
“它们染了血,不能重新放进弩机里,”陆白察觉到他的目光,便这样解释了一句,“需要清洗干净之后涂上油脂,打磨保养之后才能继续使用。”
“……你杀了他们?”
陆白站在台阶上,那样平静地望着他。
一阵风起,厚重的裙角虽然不能被这样温柔的秋风吹起,但她的发丝轻轻地拂过了那白得几乎透明的脸庞。
有一丝不知何处而来的血迹跟着发丝,轻轻地擦在了她的脸上。
“他们背叛了阿姊,也背叛了青州,”陆白停了一下,腮边浅浅地出现了一个酒窝,“先生,我行事鲁莽了?”
不,她行事不是鲁莽。
除却诛杀这些背弃孔融,也背弃了刘备和陆廉的士人,斩断袁谭伸向北海的手之外,陆白这样做还有一个隐秘的理由——她想要断绝掉孔融与袁谭媾和的可能。
田豫甚至觉得,陆白这样行事,不仅想要让孔融站出来,旗帜鲜明地与袁谭彻底决裂,甚至还不放心他的选择,也想要用这种方式来逼他。
她的计划看起来还略显稚嫩,算不上周详缜密。在一场屠.杀之后,还需要他和孔融完成善后。
但如果连这种“并不周详”都被她考虑进去,变成变相逼迫他和孔融表明态度计谋呢?
如果陆白真的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之后,选择了这样一条路,那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一个心思深沉,下手狠辣,即使对自己的盟友也永远保持着一份怀疑与警惕的人。
她身后一团灯火,神情十分模糊。
田豫忍住没有开口,没有这样发问,没有向她确认。他更希望陆白并没有这么多的心思,她只是被崔氏三番五次地威逼,愤而用这种激烈的方式来对抗这些想要用她当人质,挟持陆廉的士族。
“你……”他最后还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知不知道,你做下这样的事,意味着什么?”
陆白怔忪了一会儿。
那个跟着阿姊从长安一路到了平原,又从平原来到徐州的少女忽然也跟着回来了一会儿。
但她迅速地恢复了清醒,因此那个复杂的神情也迅速随之消失了。
陆白没有立刻回答田豫的问题,她的目光转向了庭院中一棵正在慢慢飘落树叶的古树。
那些叶片会在这个秋天慢慢掉光,再在冬雪来临时被积雪埋在树下。但到了明年,春天一样会来,枝头依然会开满她不知道什么颜色的花。
这一切都不会有什么问题,唯一有问题的只有她。
“我知道。”她微笑着说,“今时今日,我才明白阿姊的话。”
这场血腥大清洗始于一场迎亲宴,陆廉之妹陆白领五十女兵,皆作婢女装扮,身携连弩,伏于壁衣后,待宾客酒酣耳热,怠于防范时一起杀出,席间宗贼皆伏诛……
自此之后,再也没有人会上门给陆白说亲,与此相反,青州百姓若见自家小儿啼哭不止,倒是会提一句陆白的名讳。
“再哭!再哭就让陆白来抓你了!”
但对于那些被谋杀了族人的豪族来说,他们需要应对的事情太多,甚至完全无暇去怨恨那个布置并实施了这场谋杀的女人——因为有人比她更值得他们憎恨。
这些北海士族中,有人与冀州的确有所串联,家中也搜出了书信,但也有人不过是被那些铁杆的拥袁派说动心思,犹犹豫豫地倒向了袁谭的。
这些人平日里极方便见面,更不会留下什么书信,因此只能由家眷或是仆役出来指证。
但即使如此,还有几家做事谨慎,管理家中仆役婢女都极严,因此能够一口咬定不过是稀里糊涂去参加了一场宴席,根本不知道与袁谭串联之事,死得实在是冤枉极了,想向孔融讨一个公道。
……但孔融并没有给他们公道,孔融甚至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