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守住一处粮仓,用徐州人的粮食来填饱兖州军的肚子。
但淮安的粮食是有数的,下邳究竟何时攻破却无人知道。
有了这样的考虑,于禁看淮安的粮仓如同看自己家的积蓄,而那些每日要吃掉许多粮食的民夫和俘虏就变得碍眼起来。
——若是没有陆廉美名在前,他本可以直接杀光这些人的。
于禁忧虑的目光自那些衣衫褴褛,面目浮肿,明明只剩下一口气,却非要用一双已经残废的双手去刨土,还想继续活下去的徐州人身上扫过。
他并不是一个残忍的人,他想,陆廉沽名钓誉,想要成就她自己的美名,却令他难以对这些人干净利落地下手!于是他不得不看着他们慢慢地,痛苦地死去,这简直是一种酷刑!
既折磨了他!又折磨了这些可怜人!
但那些民夫与俘虏不明白这位神情严肃的将军心里在想些什么,当监工的木棍举起时,他们跪在——甚至是趴在污泥里,尊严全无,如同野兽一般,越发卖力地挖起土来。
于禁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策马慢慢地从他们身边走过。
距离淮阴还有七十里。
陆悬鱼也在烤火,其实天气并不算极冷,但这样阴冷的天气,屋子里生一盆火总是令人感到舒服的。
尤其她可以裹着袍子,坐在席子上,喝着热茶,看满身雨水与烂泥的斥候一边努力控制住拧一拧自己衣服的冲动,一边坚持着向她报告完淮安城附近所有的动向。
“曹兵极其警觉,”斥候这么说道,“他们派出了许多骑兵,四散巡逻,于禁又砍倒了方圆三十里以内所有树木,焚毁了所有房屋,附近根本没有百姓,因此藏无可藏,避无可避!”
……这人听起来就很缺德。
……虽然挺缺德,但是一个及格线以上的守将。
“不过,小人还是冒死上前看了一眼!”斥候很大声地说道,“于禁发动民夫,挖了极宽极深的壕沟,小人虽然离得远了些,但约莫至少四丈有余!将军!”
……她搓了搓脸。
她曾路过淮安,那丈余深的壕沟她是记得的,于禁挖出了这样的壕沟,到底是他这人强迫症,还是过于怕她?
又或者,他只是想消耗一下民力?
一个喷嚏。
陆悬鱼从自己短暂的沉思中清醒过来,拿过一只空茶杯,又从壶里倒出了一些加了油盐与调味料的热茶,向前推了推。
“喝点茶,”她看了一眼斥候那个有点紧张的“喝了将军的茶还有犒赏领吗?”的表情,连忙又加了一句,“喝完再去领赏,顺便帮我告诉亲兵一声,请文远子义还有徐先生来中军帐一趟。”
“是!”
现在捧着茶杯喝茶的人变成了四个,但喝茶的姿势都不太一样。
张辽大概是去照顾战马——有几匹战马吃了被雨水打过,发潮发霉的干草后,上吐下泻,给骑兵们折腾够呛——因此身上带了一点不能忽视掉的马棚的气味,大概他自己也意识到了,喝了一口茶就放下,在那里假装没有存在感;
太史慈大概是巡营归来,一气喝光了一杯,又继续满上,开始喝第二杯;
她一天都在帐篷里待着,这种加盐加花椒的茶她主要是暖暖手,偶尔喝一点时,也假装自己味觉失效了;
只有徐庶一个人是真正在品茶,于是大家都盯着他看。
他品过了茶,也听过了她汇总之后给大家讲起的淮安附近的情况。
“将军欲攻城?”
“攻城总归是下策,”她有点发愁,“尤其于禁挖了五丈的壕沟,这太吓人了。”
张辽和太史慈互相看了一眼,略有点不屑,“这般坚壁清野,恐怕于禁惧将军威名甚矣。”
“我不喜欢畏惧我的敌手,”她这么说道,“看不起我的人,总容易露出一点破绽,但于禁这种忌惮我又不肯投降的敌手,我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