祢衡坐在千乘城的城头上,望着城外乌压压的帐篷,思考着这样一个简单而又困难的问题。
“他不欲攻城。”他这样嘟囔了一句。
身侧有士兵听见,眉梢眼角便全是喜色,“从事所言当真?”
祢衡转过头瞪了他一眼,“他不想要来攻打千乘城,是因为他想掳回那些士庶!那其中岂无你我的亲人故旧?!”
士兵猛然便是一怔,而后也肃然起来。
“从事,我等当如何?!”
祢衡又看了一眼那乌云一般,绵延数里的帐篷。
“当怀死志。”
即使祢衡心怀死志,想要留下袁谭仍然很难。
此一时,彼一时,陆廉远在徐./州,田豫亦于剧城死守,区区一个祢衡,谁不知道他不过是个善作辞赋的文人。
他若出城,袁谭随便分一点兵力便能驱赶开他,因此这座城池有什么必要打下来?
这位心气已经十分沉稳的大公子一面在同郭图推演剧城的攻守,一面派了骑兵斥候去探查南下流民的动向,准备先将那些百姓掳回来,再行攻城。
这位年轻的将军与他的谋士就这样笑吟吟地一面说话,一面靠着火炉,剥一只烤得已经十分温暖的橘子时,信使回来了。
当亲兵掀开帘帐时,一股冷风忽然吹了进来。
袁谭略有些不喜欢地皱了皱眉,但又将眉毛舒展开。
“祢衡可有答复?”
“有!”信使立刻说道,“下吏带了手书归来!”
袁谭将一瓣橘子从橘皮中剥离出来,塞进了嘴里,漫不经心地看了信使一眼。
他一点也没有去看一看那手书的兴趣。
“那念念吧。”
信使从丝袋里拿出了那封手书,十分小心地将它展开。
大公子的注意力还在郭图所指的青州与徐./州的边界线上,因此没有察觉到这个信使仿佛哑巴了一般,迟迟没有开口。
倒是郭图转过身,很纳闷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不念?”
“祢衡狂妄,有许多不恭不敬之言在上面,”这个文吏的额头上眼见就冒出了汗珠,“下吏不能……”
袁谭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拿来给我。”
这封信确实不太恭敬,因为简单来说,他是一封针对袁氏的檄文,上面洋洋洒洒地写了袁家四世三公,袁谭名为汉臣,不思报效皇帝,私自攻伐,其罪大焉的那些东西。
空气里暂时地寂静了一下。
郭图也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大公子的神色,但他很快便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因为大公子“呵呵”一声,将信递给了郭图。
“不过腐儒。”大公子这么说道。
但郭图看完之后立刻给出了不一样的看法。
“祢衡想要激怒大公子,令我等徒劳消耗心血,攻打千乘而已,”郭图说道,“大公子却勘破了他的计谋,实在高明!”
两人相视一笑后,郭图将那封檄文递给了信使。
“拿出去烧了吧。”他不在意地说道。
这样拙劣的计谋,三岁顽童也不会上当的!
但此时的袁谭也好,郭图也好,就万万没想到祢衡这个人和一般的谋士不一样。
一般的谋士,或许是靠计谋来安排敌军;
祢衡这个人,他靠的不是计谋,而是骂人的功夫。
当发现第一封信如石沉大海之后,祢衡一点也没有气馁,他颇为平静,甚至轻松地从匣子里取出了第二封已经写好的手书。
在那封手书下面,还有第三封,第四封,第五封……
“来人呀!”这位祢从事喊了一声,“我还有一封信要送去袁显思的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