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谭浑浑噩噩的脑子在这一瞬间陷入了冰窖之中。
若他还在军中,怎么会有人当着他的面唤他的名!
……但他如何会被俘?
他被俘后,又会被如何对待?
他砍了祢衡的头,他砍了所有驻守千乘的士兵和民夫的头,一个活口都没留!
……那些人也会如此待他吗?
又有人走进来。
这次是个蜡黄脸的小个子,一身直裾,两袖以束袖拢起,那双眼睛扫过来时,不像在看人,倒像在看什么猎物。
“大公子醒了?”他笑嘻嘻地说道,“你睡了好几日!”
他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尔是何人?此处何地?”
“在下刘豹,此处是剧城,”小个子依旧笑嘻嘻地,“大公子住得可惯?”
袁谭用尚能活动的左手狠狠地攥住了身下的褥子,平复了一下心情。
“尔欲何为?”
“大公子何必担心,”小个子伸出手去,夸张地在自己的鼻子前扇了一下,“这里的人不敢慢待大公子的。”
那只手轻轻地又放下了。
小个子的眼睛瞄到了这个细微动作,但他脸上的笑容还是没变。
“待袁公的人到了北海,大公子便可以回去了。”
大公子用一双阴恻恻的眼睛望向了他。
“速出!”
那个小个子不仅没有离开,反而上前了一步。
“大公子不必担心太过,袁公是必至的,”他说道,“须知父母哪有不疼爱儿子的呢?”
那两片嘴唇似乎还在说些什么,但袁谭已经渐渐听不到了,他捂住了胸口,难耐地喷了一大口血出来,又一次陷入了昏迷之中。
当陆悬鱼的兵马终于回到青州时,剧城下起了雪。
在冀州军缓缓撤去数十里后,白雪将这片战场上的所有痕迹都温柔地掩盖掉了。
孔融、田豫、陆白、狐鹿姑,还有一群大大小小的青州官员等在城南三十里处,待得快要堆成一个个雪人时,终于在白茫茫的风雪里见到了旌旗的轮廓。
“将军归来矣!”
她跳下马,一步步走上前去。
“我回来了。”
在她身后,还有许多百姓艰难地跋涉在风雪里。
他们也回来了。
孔融似乎瘦了许多,田豫黑了点儿,陆白看着好像没什么变化,但眼神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
……但暂时没看到祢衡?
她挨个仔细看看时,正有一片雪花轻轻地飘落在了田豫的眉毛上。
“……国让受伤了?”她伸出手去,指了指眉边的那一道伤疤。
尽管有破相的危险,但田豫似乎一点也没有在意,听到她这样诧异的问话,反而微微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