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是什么?他一直握着这个吗?”
她直起腰,手里拿起一块脏污染血的圆石,转过头问他。
风掠过旗帜,又拂过她颊旁的碎发,却不能令她的眼睛眨一眨。
她的眼睛黑得像寒潭一样,幽静寒冷,深不可测。
“千乘的箭用尽了。”
郭图这样说道。
他对于来此将要面对的一切都做好了准备,比如陆廉会羞辱他,回绝他,甚至当着他的面,处决袁谭。
郭图已经说动了孔融,如果陆廉真的下定这种决心,一定要有人帮他救走袁谭,避免更可怕的事发生。
所有人都知道袁谭不能死在这里,但陆廉未必知道。
——因为她是一个脑子里没有“利弊”,只有“道理”的人。
这样的人不曾在世间到处碰壁,反而被刘备赏识提拔,成了一位领兵打仗的将军,而她又有连战连胜的本领,这就更可怕了。
烈火烹油,鲜花着锦。这样的名声足够让最冷静的人也忘乎所以,待到她当真遇到一座越不过的山时,一个青州的人都要为她陪葬!
郭图不是什么宽仁温厚的人,他既不在乎陆廉的死活,也不在乎青州万民的死活,但他在乎自己的死活,他一想到袁绍的迁怒意味着什么,整个人几乎要恐惧得发抖!
但她只是紧紧地握着那块石头若有所思,既没有发怒,也没有冷言冷语。
“先生辛苦。”她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之后,低声同身边的人吩咐了几句。
有士兵上前,将棺木抬进剧城。
她的目光从棺木上辗转须臾,重新又望向了郭图。
“此非为将军,而为正平先生,”郭图敛容道,“千乘战死的士兵,亦已妥善安葬。”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种感觉很奇怪。
“此番搅扰,原是为助孔使君而来,弄巧成拙至此,实是于心有愧,今番附上这些钱粮,聊表歉意……”郭图一面说,一面留意地观察她,“将军意下如何?”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
“先生想见袁显思,不必这样试探。”
她的声音很平淡,甚至可以说有些平和,令郭图完全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重新开始审视她。
……这并非正在享受自己的胜利果实,傲慢而执著的将军。
……而是一个被前路所困扰,谨慎而小心地适应变化的统治者。
“在下确实忧心大公子。”郭图这样小心说道。
当一车车的粮食与布帛运进剧城时,城门深处渐渐驶出了一辆马车。
她转过头看了一眼,又回头看向了他。
“汝南、淮南、庐江之地,皆入我主之手,南面再无劲敌,公则先生知否?”
郭图的瞳孔一瞬间缩紧,但又瞬间装作若无其事。
“刘使君奉朝命而匡正天下,此正道也。”
她轻轻地笑了一下,似乎没有注意到他刚刚神色中的变化。
“我主与袁公皆为汉臣,若两家能交好,共扶汉室,从此天下便再无战事了。”
在这场战事终于结束,青徐两地开始忙碌有功者受赏,战死者抚恤这些事,祢衡也终于被重新下葬时,陆悬鱼出了一趟门。
她心里一直有一个念头。
她自剧城而出,向着西南方的泰山而去,她的马快,一两日便到了。
下过几场雪后,山里的天气比平原更加寒冷,因此山上积雪皑皑,尽管因为历代帝王封禅而修出了一条山路,但霜雪凝结,陡峭处一脚踩空便是万劫不复,因而没有什么人会在此时进山。
但她还是坚持着爬了上去。
天色阴得很,寒风刺骨,仿佛随时就要下起雪来。
她手脚并用,碾碎冰雪,转过了一道弯,又越过了一座山石。
艰难险阻似乎是有的,但她奇异地竟然察觉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