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软,觉得她即使这样讲话,也只是率直鲁莽了些,不该被批评为言语轻浮。
“此人无耻尤甚。”他最终决定仍然只是骂一句那个田舍汉。
“他说,那几年赋税极重,原本家中的口钱都已交不上了,天子大行,又将征发更卒修陵。家中缺了壮丁,妇人带着孩子,根本无法度日,只能求我多记几斤猪肉的分量,让他一家人活下去,”她说道,“只要能多给他几十钱,想怎么待他,或是怎么待他妻子,对他们来说一点也不重要。”
她这样讲着,浑然不觉身边的人已经沉默下去,没有再开口。
刀手一只手将藤牌挡在身前,护住躯干,另一只手持了环首刀,举过头顶,目光炯炯,进攻之前齐声怒喝!
这一声整齐有力,甚至将她也从回忆中轻轻拉扯出来,扫过他们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是刀手常用的起手式,就这一个姿势她教了很久,总算像点样子了。
“我征战,不是为了征战而征战,”她将目光收回来,看向了陈群,“这世上没人喜欢有今日没明日,每一天都要赌生赌死的日子,他们不过是需要通过战争,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们想要的,不过是一己荣辱罢了,”陈群说道,“将军却是为了匡扶汉室,再立江山而战。”
她转过来,没有束在发带里的青丝有两三根落下来,轻轻拂过她的面颊,看得他的手忽然有点痒,想替她将头发拢一下。
但她丝毫没有察觉到那几根头发。
“我不是为了汉室而战。”她说道。
陆廉的语气那样理所当然,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在讲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她的目光也是那样告诉他,她不仅不觉得自己大逆不道,她甚至认为自己所讲的,是世间真正的道理:
“我为夏丘城外,那些拿着腹衣服招魂的人而战;我为平原城中,想要替主公通风报信的人而战;我为昌虑城下不愿受辱,投水自尽的妇人而战。”
他张了张嘴。
“他们也是大汉的子民,”他轻轻地说道,“这与将军为了大汉而战,并无冲突。”
“他们确实是大汉子民,但我不是为了让这个世道恢复到我杀猪时那个模样而战,那不是我心目中的大汉,也不值得我为之而战,”她微笑起来,“长文,你明白吗?”
曾经的大汉应该是什么模样?
曹操偶尔会写些辞赋来怀念自己年轻时那个大汉,他现在其实也并不老,只四十出头,但回忆起少年时,总觉得好像是另一个人的人生一般。
那时的大汉是外戚与宦官轮流把持政权的大汉,朝廷乌烟瘴气,天子晦暗不明。
但大家似乎也都觉得没什么,自和帝开始,刘家一个个孩童被领上了玉座,在他们幼年时,通常由外戚来代管朝政,而等他们成年之后,又会由深宫中养育天子的宦官来帮忙铲除外戚。
朝廷就这样周而复始地玩着外戚与宦官间的游戏,那些世祖的子孙既无才学,更无仁德,甚至连“长寿”这一条对国家来说很重要,对天子来说并不难做到的要求都不能达到!
现在大汉的朝廷终于再也没有力气去玩这样的把戏了,朝堂上的天子或许已经意识到,他的玉座该换一个新的主人了。
但刘家的子孙们还没有完全死心,曹操想,刘备向阳安而去就是一个明证。
他认真思考问题的时候,郭嘉就在下首处静静地喝茶,待这一杯热茶喝过之后,曹操终于有了反应。
“虽见我回绝,但刘备迎天子东巡之心不死,他既去寻了张绣,多半便要攻打宛城,他只有拿到宛城,才能北上雒阳。”
“主公可要增兵宛城?”
曹操摇了摇头。
“他若只是声东击西,我鲁莽调兵岂不是中了他的计?”
“他若声东击西,难道欲攻鄄城而取东郡?”
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