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脚还很灵活,跑到士卒面前小心翼翼地跪下,伸出了手,想讨那块饼子吃。
他们下跪的动作被那个并州口音的士兵制止了,他笑呵呵地比了比身旁的车轮,那几个满脸满身都是泥浆的孩子便立刻乖巧地跑过去,一字排开。
此时的车轮不比后世,看起来足有一米三四左右,有几个孩子个头没到车轮那么高,士兵便将饼子掰碎,递给他们吃。
【其余那些孩子呢?那些个子高过车轮的,为什么不给他们吃?】
她在心里这样恍惚地问,然后仿佛有个非常熟悉的声音回答了她。
【你猜,外面的坑是用来干嘛的?】
【那不是收敛我军阵亡将士遗骸之用?】
【这一仗军中死伤多少,你心中有数,你再想一想,需要那么大的坑吗?】
战捷陈尸,必筑京观,以为藏尸之地,以彰万世之功。
她的士兵们在等她一声令下,也许是今晚,也许是明天。
——她名声那样好,大可以从容不迫地杀掉一部分,比如两千余精壮,将剩下的老幼放走,鲜卑人从此畏惧她,汉民依旧敬她爱她。
——她杀那些人,有什么麻烦?她若是不杀他们,若是留下他们,万余张嘴,那才是麻烦!
——只不过像杀猪一样,又不必她动手。
——像杀猪一样!
小先生还在继续说下去。
“你想,若是咱们朝野清平,边军严整,能以礼待他们,又能公平地与他们做生意,还愿意接纳他们来中原,给他们分土地,教他们开荒,他们难道不能如狐鹿姑一般,为大汉尽忠吗?”
“那若是,若是如现下这般——”
诸葛亮叹了一口气,“若如桓灵那般,亲小人,远贤臣,甚至如暴秦一般,赋税多如牛毛,致使生民困苦,汉人也会裹起黄巾啊。”
他似乎说服了李二,但似乎又没说服。
因为这一切还有一个前提。
胡人崇尚力量,歧视弱小,要收编他们,需要不断地打胜仗。
——天下有不败的将军吗?
有士兵忽然注意到火把下的阴影处站了一个人。
他是怎么进的营?他没有经过通报吗?他是奸细吗?
不。
那人没有动。他无声无息,似乎也没有温度,他的脸那样苍白,藏在黑暗中,不像一张活人的脸,也不像一张死人的脸。
那是泰山的使者吗?
有士兵心中忽然升起了这样一个恐惧的念头,他们都听说过许多逸闻,据说在那些死了很多人,或者是将要死很多人的地方,许是战场,许是将起大疫的村落,都会有鬼使出现。
——他是来带走谁的性命的?
士兵的心提了起来,将手摸上腰间的刀柄,声音里却染上了一丝颤音!
“什么人?!”
那个人走了出来,于是这几个兵卒都是大吃一惊。
“将军!”
陆廉的神情仿佛是在梦呓之中,她像是看着他们,又像是看着更远的地方,她那样冰冷,又仿佛下一瞬就要燃烧起来!
但那张恍惚的,纠结的,痛苦的脸最终还是转向了他们。
“我不会败。”
她低声呓语,似乎根本不是说给哪一个人听,而是说给她自己。
“我不能,也不该,更不会在战场以外的地方——处决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