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箭矢钉在树干上,那一箭大概用了极大的力,撼得树叶一阵乱响,终于摇下一片金黄的叶子,用风托着,飘飘忽忽,想要向着远方而去。
但在下一秒,一道寒光劈下,叶片便一分为二,一半洒上了不知什么人的热血,很快坠落在地,另一半却因刀风而急速扬起,升在半空之中。
于是它见识到了那棵树,那片树林,甚至是那片大地都不曾见过的盛况。
它见到了一面四角镶红,如同红云一般的旗帜摇摇欲坠,那个执旗官被一刀劈中,却死死地握着他的令旗,任凭周围几个披散着头发的男子一刀刀地捅在他身上,也不曾放手。
那是很重要的东西吗?如果重要,为什么他身边没有自己的同伴呢?那些同伴理应像它的同胞兄弟一般,层层将他护住才是。
叶片在风中打了个旋儿,然后才看到,那个执旗官身边,已经有十数个与他装束相近的人倒下了。
可他手中的旗帜还是不曾倒下。
又有与他装束相同的人冲了过来,杀退了那些披头散发的敌人,从他手中接过了那面阵旗。
叶片似乎已经解开了心中的疑惑,又或者是风停了。
它心满意足地悠悠落下,与那个满身是血的掌旗官一起倒进了泥土中。
“他们坚持住了。”
陆悬鱼虽然这样说,但赵云的眉头已经皱得很紧。
她始终不令中军上前支援,而是一心一意攥着这支万余人的兵马,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的前军苦战。
张辽的眉头皱的很紧,司马懿倒是一脸看不出什么的风轻云淡,但毕竟两人都不曾多说话。
太史慈和高顺都不在陆悬鱼身侧,而在军中。
于是赵云忍不住了。
“我亦可——”
陆悬鱼转过头,又看了他一眼,“不可。”
“……为何不可?乌桓骑兵悍勇,这般冲杀下去,前军早晚将溃!”
“蹋顿行事并不鲁莽,他三番五次地避开我,无非是不想与我决战,大伤元气,现在却精兵尽出,”她问道,“他为何改了想法呢?”
当她这样问出口时,赵云也立刻意识到她在等什么了。
远处有烽火燃起。
有沉雷一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渐渐来了!
陆悬鱼也好,张辽赵云也好,都不是没见过骑兵的人,但这支兵马仍然有些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而对于司马懿来说,这更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景象。
骑兵在冲锋时,若是居高临下地看,经常会觉得他们像一只大雁,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两翼展开,以高机动性与冲击力扑向敌阵,并将攻守的选择权都握在自己手中的兵种。
为了能够寻找到敌阵的弱点,他们通常不会死磕正面——就像蹋顿的骑兵,冲过来躲了一波箭雨后,仍然是向着两翼而去,突入军阵。
但文丑的骑兵很不一样。
他不像一支渐渐展开翅膀的大雁,而像是从山上奔涌而下的山洪,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和她见所未见的兵力冲了下来!
……她现在阔了!算上张辽的并州骑兵,田豫一共给她攒出三千骑兵来,每一个骑的都是马!不是骡,不是驴,不是拉货用的驽马,而是正经的战马!
这是以前的陆悬鱼想都不敢想的事!
她就像个守财奴,寻常舍不得用他们,每次报了战损,下面的兵士兴高采烈去煮马肉,她是一口都不肯吃的!心疼!
但现在,文丑就这样随随便便地带着五六千骑兵冲过来了。
于是这一幕令所有人都沉默了。
但比起聚精会神,打赢这一场对她的围杀,陆悬鱼想到了一件更可怕的事:
这种规模的军队是袁绍特地给她的排面呢?
还是说四世三公的袁本初就是这么阔,随便派个人,领了些骑兵过来给蹋顿帮帮场子呢?
如果是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