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样的消息不能安抚上下士庶的心。
每次捷报传来,他们只能稍稍展颜,而后总要问一句,“那他们何时凯旋?”
问得久了,就有人悄悄抱怨了。
小陆将军是青州的将军呢,不该跑那么远,带走了所有的武将和儿郎,留他们惶惶不安,在这堪比沸釜的险境里。
这种话孔融绝不会说,但他明里暗里听到过许多次。
听得多了,他的眼皮下面也如诸葛玄一般,像是妇人的炭笔胡乱涂过似的,偏偏还装着淡定。
……要是小陆将军在这里,她会这么形容两位使君。
“睡得像婴儿一样。”
两位两千石的文官就这么对坐着,互相安慰,互相鼓励时,忽然有仆役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了!
“主君!主君!”
孔融“砰!”地一下从席子上蹦起来了!
“袁谭果然发兵了吗?!”他颤声问道。
廊下的仆役瞪大眼,惊恐地看着他,于是孔融脸上就更悲愤了。
“扶我去城墙——”他高声说完,立刻又改变主意,“不,我要先沐浴更衣!”
“主君,并非袁谭啊!”那个仆役嚷道,“是朱虚管公自辽东而归!”
又是“砰!”地一声,诸葛玄也弹起来了!
当孔融和诸葛玄坐上轺车,匆匆忙忙离府时,整个府里的仆役都跑出来了。
于是门边就围了一圈脑袋,墙头上甚至也有人扒着往外看。
毕竟孔融和诸葛玄是青州数一数二的名士,无论学识言谈风度,无不令人趋之若鹜,他们自己也很注重仪表与言行,尤其是诸葛太守,每次来剧城见小陆将军时,都精心打扮过哪!
但现在两位使君是慌慌张张连木屐也不穿,一路光脚跑出去的,坐上车时头冠是歪的,衣袍也刮破了一个角,他们竟然浑然不觉!就这样一迭连声地吩咐车夫赶紧启程。
有稚童抱着竹马站在路边,见了这幅阵势,吓得对自己身边的小青梅大叫起来,“孔使君和诸葛使君逃出城了!”
身旁的小青梅狠狠地照男孩的脑门儿来了一下,“胡说什么!你没听人家讲吗?有位高士回来啦!两位使君是去迎接的!”
“高士?什么样的高士?个子很高吗?”
这个问题问住了小姑娘,她想了很久,有点犹豫。
“应该是很高吧!”
当这位高士从海船上下来,准备悄悄地回到自己在北海朱虚县的家乡时,迎接他的就是这样一幅阵仗。
没有仪仗,也没有鼓吹,有的只有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剧城而出,打头的两位使君不仅不曾沐浴更衣,甚至可以说是衣冠不整的,他们连木屐断了齿也不曾察觉,扶着仆役的手从车上下来,磕磕绊绊地就奔到了这位高士的身边。
但这幅模样并没有令高士不悦,反而让他眯起眼睛,呵呵地笑了起来。
孔融和诸葛玄尽管衣冠不整,但他们毕竟穿着染了色的细布直裾,又着锦缎蔽膝,腰间以金玉作带钩,冠上又有玉蝉,一看便知是两位贵人,而这个四十多岁的高士却完全是另一种样貌。
他头上只束了一条头巾,一身布衣,除此外再无配饰,朴素得就像个破落寒门子,再加上皮肤黝黑,就更称不上符合士人审美了。
但他有一副好相貌,他身材高大,足有八尺,眉毛长如远山,又有美须髯,站在他们面前时,并不曾矮过一头。
当然,孔融不是为了他的好相貌而狂奔出城的。
陆悬鱼当初千里迢迢出人出力将诸葛叔叔带回来时,刘备很是不解,认为这可能是千金买马骨的一个行为,用这种求贤若渴的态度来昭告天下,他们很需要贤士。
诸葛玄毕竟名声没那么大,但这件事传出去后,也确实有不少名士跑来下邳和剧城,想要谋一个职位,或是过来做学问,况且诸葛玄不仅自己是个人品才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