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兵上阵的胆量不假,她还有些很可以傍身的“家学渊源”也不假,可她毕竟不能守仓亭津一守就是这样久啊!除了臧霸的泰山军也被扔在这里,与她相互依靠之外,没有人帮她啊!
阿姊!阿姊!
阿姊已经南下兖州,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她丢下她了!
臧霸骑着马,又牵了一匹马向她而来,他在大声嚷些什么!他必定是说,阵线守不住了,快撤回城中——她输了!她彻彻底底的输了!
女兵们心惊胆战地看着她们的首领,她们平时冷静果决,被人夸颇有其姊之风的陆白校尉,等她做出一个决断。
她那张玉一样的脸上笼罩了一层青灰,像是绝望了,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睛亮得随时都能溢出泪水,她就那么看着远方,忽然将目光又收了回来!
“装完矢了吗?”她厉声问。
她们都是一愣,那一箭射出去后,她们哪有心思继续装填弩·矢?
可是她们的校尉眼睛里燃烧着暴怒的火光,“若是那一箭未中主将,便寻隙再来一箭!”
她们兵不如对面多,武器不如对面精良,作战经验也不如对面那样深厚,她们有什么?她们只有这一腔血,还有这张弩!
当两旁的女兵动作飞快地装填弩矢,射手将眼睛凑近望山时,臧霸终于已经来到了她们面前!
“彼军败了!”这个大汉歇斯底里地大喊道,“彼军后军已乱!我已派叔豫追上去了!小陆校尉!你那一箭!你那一箭!”
从这一圈女兵中间再次爆发出的欢呼与吼叫,终于传遍了整个战场!
臧霸也很是激动,他刚想再接再厉地说下去,要陆白上马,跟他一起向前,看看战况时,他忽然把剩下的话噎了回去。
小陆校尉静静地站在那架装了重弩的马车旁。
她哭了。
冀州军开始渐渐撤退了。
前军即使撤退,也并不忙乱,他们迅速收缩了阵型,从包围陆白臧霸的兵马,渐渐后撤为包裹住后军。
这种需要“精心呵护”的后军很让女兵们啧啧称奇,但很快她们就理解了。
前军和中军是袁绍的冀州军,后军是审家自己的部曲,他们的小主人中了冷箭,自然失去斗志。而冀州军有副将统领,阵线得以维持住。
……维持是维持住了,但少不得扔下大量的辎重。
……其中也包括了上百张腰引弩。
太阳明晃晃地洒下来,城门大开。
百姓已经撤得差不多,但城中有大量的民夫,一部分得令出城去打扫战场,一部分守在城中的,见了守军得胜归来,便自发排在城门两边,充当起了夹道欢迎的气氛组。
怎么能不欢呼,怎么能不雀跃?他们又胜了这一场!他们胜的可不是那些穿着破破烂烂的胡儿,那可是袁本初的兵马!盔明甲亮!那样一支军队,比太阳光还要耀眼!这些小妇人竟也胜了!
这样一场大胜!该如何犒赏?话说城中还有几十瓮酒,要不今日都分了吧!
有女兵还没有进城,她们跟着女吏清点辎重。
毕竟不是她们自己胜的这一仗,泰山军替她们撑住了两翼的压力,战利品肯定要平分的,那就更得清点明白。
她们吃力地去搬腰引弩,手臂一脱力,刚搬起来的弩又砸在了地上。
“轻点儿!”有女吏小声责备了一句,“你们知道这东西多金贵呢!”
“怎么不知,”那个女兵索性坐在了它旁边,“就因为它,我们这一伍只剩我一人了,我怎么不知?”
女吏一瞬间就不说话了,看着那个坐在地上的女兵抱着腰引弩的一段,拿手摸一摸,拿脸蹭一蹭,伸手去拨拨望山,又仰头看她。
“做得真好,”她赞叹道,“这么大的东西,精细之处竟也不下咱们的连弩!”
女吏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她,只干巴巴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