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使者来了!”
这次不仅来了使者,还送来了几十头牛羊,以及十车美酒。
使者站在城外,高声讲出了他来此的目的:
“闻听曹将军将平关右,使朝廷无西顾之忧!许公深敬之!又道将军今将行远,许公却因军务在身,不得相送,特奉牛酒以赠故人!”
这样一队车马本来就很显眼,刚一靠近,城门处便渐渐聚拢了人,使者高声表明来意时,城头上下的守军与百姓已经围了过来,听了这话,无不大吃一惊!
“怎么!将军要去关右?!”
“关右?那岂不是要去长安?”
“昨日不是说好了去东郡吗?!”
那名使者眼珠转了一圈,很是惊奇的模样,“东郡现下仍有贼军盘踞,袁公与曹将军是知交故友,岂能忍心久战之兵再入虎狼之境!”
“可是……可是昨日……昨日那位使君……”
“他言之凿凿袁公要曹将军去东郡?
“……并未……但,但人人皆这么说啊!使君!是不是其中有什么差错!”
“有没有差错,”使者大声说道,“请曹将军将印绶拿出来就知道了!”
土路还是很干净的,昨天清扫得彻底,从城外到城内这一条大道都被平整过,因此不管什么人在上面跑起来都是飞快的。
他们从城门处收回了好奇的脑袋,飞快地跑进阴暗的巷子里,跑进刚刚苏醒的军营里,跑进门户齐整的世家宅邸里,也将这个震惊全城的消息吹向了四面八方!
——曹孟德要被派去关右了!
——关右离这里有多远?
——有千里万里那么远!跑马都要一个月!
——这都要入冬了,粮草哪里来?
——咱们是兖州人!咱们的家在这里!凭什么跟着他去关右!
——去了关右,谁来保护妻儿老小?陆廉吗?
——那咱们为什么不干脆投了她?
——将军,将军待咱们,将军心里是有咱们的。
士兵们有默默流下眼泪的,也有一言不发,将刚刚展开的行李又一次开始打包的,甚至还有人只揣了几块麦饼,便向着营外走去的。
有军官上前阻拦时,士兵突然便撞开了他!
“你去关右吗?”士兵问道,“你的阿耶阿母,你的妻,你的子,他们跟着你去关右吗?”
军官愕然地坐在地上,任由士兵扬长而去,直到士兵越走越多,渐渐汇聚成一股河流,他才终于想起什么似的——
辎重营!他知道哪里有钱!他不能就这样两手空空地回家!他也有妻儿老小!曹公要去关右,自去便是!他还得带些财物犒赏才能回家!
当这个晴天霹雳的消息传进县府时,一切已经无可挽回了。
成阳仿佛变成了一座染了时疫的城,无数人挤在城门处,蜂拥着要出城。他们用脚踢,用手扒,用牙咬,用尽一切办法想要赶在别人前面逃出成阳!
不错,只要仔细想一想就知道,军队一夕之间溃散如此,曹操哪里还有余心余力追杀他们呢?
可是即使是落魄的曹操,余威尚在啊!
士兵们是不曾见过头疼发作,或是掩面哭泣的曹操的,在他们心里,他们的主帅永远是一座山,一座威严而有魄力,杀伐决断,狠辣无情的高山!
他们是越不过山的!只能逃!他们必须逃出成阳,逃进他们也不认得路的水泽中,才能慢慢地安下心来!
可是曹操已经无暇顾及他们了。
因为还有比他们更体面些的人在排着队来他面前告别,以及还有许多比他们更不体面的人在营中四处劫掠。
那些出身兖豫世家的武将和文官来到他面前,询问他使者所说是否为真,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他们便流下了眼泪。
那些追随他的人声音哽咽,跪倒在地,用力地向他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