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衣后屏息凝神的卞夫人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被他察觉到。
但她莫名觉得,就算他察觉了,也不会有一句话,一件事会有所改变。
那颗心终究是没有被揪出来看一看,看看它是不是金石一般坚硬又冰冷。
卞夫人就那样怔怔地坐在那里,直到其他妾室从冰冷而没有灯火的后帐转回来,继续围在她身边闲聊缝补,她也终于拿起了夫君的长袍。
她的耳畔仍有丁夫人那一日的哭声。
她的内心仍有自己的哭声。
有曹老板的使者来了,吓煞一干人等。
来的还是个老熟人,见面就笑眯眯地行礼,陆悬鱼见了一般使者通常笨嘴拙舌,说不出什么话来,唯独见了这位相貌颇清秀,笑容也很讨喜的青年文士,硬是脑子都不用转就应酬起来。
“竟然是郭奉孝!”她惊呼了一声,“你还没死!”
郭嘉脸上一点讶异都没有,他的笑容甚至更灿烂了,“嘉自离将军后,时时记挂将军对在下之照拂,未能亲往将军帐下致谢,不敢仓促就死。”
“那你现在来了,”她说,“是来道谢的吧?”
郭嘉点点头,陆悬鱼大喜,正准备不讲武德地喊人给他拖出去,郭嘉却挥挥手,让身后捧着匣子的侍从上前一步。
“在下今日来此,是为我主致谢的。”
……她挠挠头,很想说一句他家主公差不多也是这个待遇。
但匣子已经捧到她面前,使者打开一条缝,里面立刻有幽香传出,好似这冰天雪地的时节,曹操送来了一匣子鲜花。
当她打开那只匣子,将罩袍取出来时,无数朵细嫩洁白的小花立刻盛开在眼前。
“此花名末丽,又名鬘华,据说是浮屠教传经时所携,一路自西域传至大汉,”郭嘉站在那里,笑吟吟地望着她,“此袍非他人所制,而是公子之母感念将军怜惜幼子之恩,特请我家主公为其转奉。”
……伸手不打笑脸人。
……尤其这衣服还做得相当漂亮。
……她犹犹豫豫的,伸脖子又往下看了一圈。
古怪。
张辽和太史慈都将眼睛转开了,没看她。司马懿却是一会儿看她,一会儿看郭嘉,一会儿又看张辽和太史慈,好像两只眼珠根本不够用,只能借助脖子的力量小幅度转来转去达成一个小目标,否则要么多加两只眼,要么恨不得直接飞出眼眶。
“那谢谢你了,”她想想又改口,“不对,谢谢那位夫人了,你要见一见曹植吗?”
招待使者吃饭,顺便把曹植拉出来遛遛。
娃子好像又长高了一点,她不理解这是什么道理,明明他在军中好像没什么精致吃食,除了偶尔得两块饴糖之外,也就偶尔给他踅摸两个鸡蛋,又或者一只鸡腿还像点样。
不过这孩子也能吃苦,不管给他啥他都不挑,吃得飞快,晚上还能靠刷脸让小二小五偷偷给他做顿点心。
但郭嘉见了他又是拍又是捏的,很快这孩子忍不住眼泪又开始哭,她为了人家妈送来的礼物,还得硬着头皮解释两句,“他平时吃得很饱的!我没饿到他!”
郭嘉的眼睛笑得弯弯的,“将军仁德,海外皆知。”
……还是有点尴尬。
“你看,他好好的,”她说道,“你可以给他领回去了。”
这位使者似乎吃了一惊,“将军不曾说笑?”
“不曾啊,”她说,“我留一个八岁的小娃子做什么?”
曹植坐在郭嘉旁边,看看她,又看看郭嘉。
“将军的品行,曹公素来是信得过的,”郭嘉笑道,“小公子留在将军身边,他很放心。”
太史慈和张辽互相偷偷飞了个眼色,两个人脸上都露出了迷惑的神情。
司马懿的眉毛皱了起来,上下打量郭嘉。
曹植在偷偷拽郭嘉的袖子。
她迷惑地看着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