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了低头,“惜乎今日,损公子一臂也。”
袁尚一瞬间脸白了。
“你既知道,”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我问你,曹操逃去哪里?!你说出来,便饶你不死!”
这个肮脏又憔悴的谋士仰起头,注视着台阶上那仿佛闪着光的少年,少年那样勃勃的怒气,却看得让人无端起了羡慕。
——看啊,看他的面容那样美,身体那样匀称挺拔,出身那样高贵,父亲那样爱他,连那名贵的铠甲都是严丝合缝按照他的身量打造的,他站在那里,真称得上十全十美。
父母爱他,想要绕开礼法,将家业予他;审配忠心耿耿,知道袁绍的心思后,便努力辅佐他……
可沮授不在身边,一个在父母宠爱下成长起来的稚童,怎么敢自己来见郭嘉啊?
“公子已失了一臂,”郭嘉笑道,“此时正逢良机,难道真的想要再失一利刃么?”
那张俊美的脸上露出了轻蔑又傲慢,几近怒极反笑的神情。
“我留曹操有什么用?”袁尚冷声道,“他岂足与审公相提并论?”
郭嘉摇摇头,“这句话,袁公当问,公子不当问。”
俊美的脸上起了一丝疑惑,似乎想问他与他父亲的立场难道还有什么不同吗?
泥泞中的谋士温和地冲他笑了笑。
“古人皆言废长立幼为取祸之道,袁公心中若不思度,为何大公子四方征战,建无数功业,却独留三公子守此城耶?”
他原本是可以登堂入室,令袁府的奴仆为他打一盆温水过来洗洗脚的,但郭嘉是个谨慎人,决定将整场谈话结束在沮授有可能来州牧府之前,因此在袁尚过来握他的手,又表示要请他入内详谈时,他温柔而坚定地拒绝了。
曹公要的不多,只一城容身;
钱粮全在公子手上,他必不能再生异心;
来日袁公若于立嗣事上举棋不定,公子不必背上一个兄弟阋墙的罪名,自有曹公襄助一臂之力;
这样一柄好刀,别人不能驾驭,公子难道也不能驾驭吗?
郭嘉匆匆拜别时,身后那张年轻无暇的脸上亮起了一层光。
那是信心十足的光彩,是一个年轻人对于权力和地位无所掩饰的野心和渴望,尽管那层光彩虚浮又缥缈,与他真实能力根本谬之千里。
什么人会在曹操只剩一口气时放过他呢?
什么人会相信自己能驾驭曹操呢?
什么人会答应这样的条件呢?
如果是沮授、荀谌、辛评,甚至是远在千里之外的郭图听到郭嘉这番鬼话,都会破口大骂!
骂他奸诈!更骂他拿自己当三岁稚童来骗!
唯独袁尚不会。
……因为袁家的儿子们是真的将“干死我兄弟”这件事放在心中一等一的位置上,超过父子亲情,超过建功立业,甚至超过了对自身安危应有的担忧。
……这很不好,郭嘉想,不如曹公,曹公的儿子们就兄友弟恭,友爱得很!
曹植换上了阿母给他的寒衣,抻抻袖子,扭扭身体,像是很高兴的样子。
但他转头看了她一眼,眼圈儿又红了。
“我又不会砍你祭旗,”陆悬鱼很不解,“你哭个什么?”
“我不信阿耶会弃我于不顾!”曹植抽泣着问道,“将军,他真走了不成?”
陆悬鱼张张嘴,很想说一句她要是能找到曹老板的下落,那必定不用曹植催,自己就冲过去了啊!
她刚想要怎么将“但凡我能找到你阿耶,一定提头来见你”这种话换个委婉点的说法,帐帘忽然被掀起来,探进来一个张辽的头。
……陆悬鱼忽然一激灵!
好在那个头迅速地转了转,并且连同脖子以下的所有部分都完整地出现在她面前。
胳膊和肩膀上都裹了几圈白布,想把衣冠穿整齐就很不容易,只能披着个大氅,还不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