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需要继续增兵,这是所有人都看到的事。
“公子戎马劳苦,袁公不忍……”
袁谭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这位谋士刚擦完的汗水又冒出来了,他迅速想起自己来时的说辞。
“况且这一路本为疑兵,公子不必强攻下邳。”
“嗯,”袁谭应了一声,“我父现与刘备决战,分兵不利。”
郭图那有点可怜兮兮的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个大喜的表情,但还没等他说几句父子相亲的话,袁谭又开口了。
“先生既来小沛,必有厉害助我,”他微笑着注视着这位谋士,“先生带来什么了?”
郭图脸上的喜悦一下子僵住了。
他当然不是空手来的!
这位谋士虽然对主公的事业不上心,却对自己的地位非常看重,即使众人皆知他是因为损兵折将而被发配来袁谭这里,他自己也不能承认!
他必须对袁谭有所襄助。
……但这种襄助应该是袁谭艰难绝望之时,他再从容不迫地拿出来卖弄一番的!不是现下这样被从容不迫的袁谭逼出来的!
郭图在那一瞬间又惊又窘又气,甚至恨不得哪里飞来一只秃了毛的野鸡,狠狠啄袁谭两口才好!
但他最终还是温柔又慈祥地从怀里掏出一只丝质袋子,将里面的书信一股脑倒了出来。
“在下数番欲归公子身边,虽为小人所阻,今日方见,”郭图这样温温柔柔地说道,“但终究还是不负公子所托啊。”
案上的书信笔迹各异,下首处的名字自然也各自不同。
但书信的主人都属于同一个地方。
这毕竟不是雒阳南宫的德阳殿,没有那样高的屋顶,没有宽敞到几近空旷的大殿,即使下邳的官员令织工赶制出玄色壁衣覆盖在四面的墙壁上,壁衣上也没有庄重冷峻的花纹,没有能在风来时一动不动,异常肃然地垂挂在壁衣下方的玉饰。
但这座行宫自然也有它的好,比如说它不宽敞,官员们就必须接席而坐,互相离得很近,自然也就可以用更隐蔽的方式交换眼神和意见。
他们当中有人就在用这样的眼神注视着面前的这一幕。
“张将军既总揽徐·州军事,未知小沛战事如何?”
“陈元龙是知兵之人,曾以奇计退江东贼寇,有他在,可保小沛不失。”
“既有退敌之才,何时能退袁谭?”
“袁谭势大,兵马倍于我军,因此当据城而守,待袁绍失利,袁谭自然退去。”
有人不言语了,有人幽幽地叹气,有人又开口了。
“市井流言,称袁谭宽仁爱民,为大义而来,张将军可有听闻?”
张飞“哈!”了一声,而后声音变得慌张和急促起来。
“臣失仪,臣并非,并非有意……”
“嗯,”天子的声音听不出感情,“卿有何见解?”
“袁谭不过装模作样,”张飞坚持道,“他数番劫掠北海,致十余万生民逃散,百姓困苦不堪,何曾有什么宽仁爱民之心!”
“他前番如何,皆因天子不在下邳?”
“不错!”
“那岂不是说,袁谭事君以忠,见天子巡幸下邳,因而行事恭慎?”
张飞说不出话了。
很快又有杨彪的声音响起。
“朝廷征辟河北名士时,他们却是无人奉诏,恐怕称不得‘事君以忠’。”
“既如此,便更该令陈元龙速退敌兵,否则民心思变,便是无损朝廷的威仪,难道也无损刘将军的声名吗?”
被天子赐予“独坐”恩宠的伏完一直没有开口,而是沉默地听完这场争论后,与公卿们慢慢走出这间并不宽敞的行宫主殿,他的步履不快不慢,偶尔有人同他讲几句话,他也只会简短地回以寥寥数字,因此其实很不显眼。
张飞在与人争论期间,曾经偷偷看过他两三眼。
出身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