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染红铠甲内衬,他们一样察觉不到。
有风裹着他们,推着他们,向着他们既定的目标而行。
有拱卫中军的轻骑兵向他们而来,有弩手张开机括,有人中箭,也有战马中箭,而后有人从马上滚落下来,滚落在渐渐泛出一抹绿意的泥土里。
但更多的轻骑兵已经冲到那支被马铠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兵马面前!
马槊撞上铠甲,战马撞上另一匹战马,有人被撞下马,也有马被撞翻在地。
但轻骑兵的马尚可翻身努力爬起来,披了马铠的战马却无能为力,保护它的铠甲在这一瞬变成了桎梏它的枷锁。
有人大声呼喝,向后面的骑兵示警。
有重骑兵绕行,有轻骑兵扑上来救援,有冀州人在扶起自己战马时被并州人一刀剁了头颅,有并州人想要重新上马却被冀州人一槊从后背刺穿到前胸。
当然,所有人都不瞎。
有并州骑兵想要围堵马铠兵的统领,自然有人也就看到了那面跟着黑马武将驰骋拼杀的大旗。
——他们都看到了对方骑兵中那个铠甲格外不同,盔上有缨的人。
——杀了高干,马铠兵就失去了统领!
——杀了张辽,哪怕同归于尽,这份荣耀也能让自己天下闻名!
他们正是如此一层裹着一层,像流动的血,凝结的风,在这片平原上为了各自胜利而缠斗在一起。
钩镰营正是在那时得以重整阵线,令第四排第五排的士兵向前,渐渐向外扩散,用人肉重新筑成了这道拒马线。
袁绍的中军也正是此时开始渐渐围上来的。
已经被冲散的士兵尚需时间回到自己营的阵中,但冀州军的中军如此厚重,除却被冲散的部分,尚有阵容齐整的兵马,有金钲战鼓,有令旗高呼,在片刻之后,他们又向她而来了。
陆悬鱼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
袁绍的大纛离她还有百余步的距离。
即使在这样危急时刻,仍然一动未动,而在她的敌友当中,无论是曹操孙策,还是自家主公,决胜之战打到这个地步,他们都是有亲临战阵,抄家伙跟她决一血战的勇气的。
这甚至不是莽撞,不是武夫的一腔血勇,而是到了这种境地,智谋与心机都已经失去了效力!
她所能倚靠的,是她的士兵,袁绍也是如此。
他必须将大纛前移,必须同他的本部兵马在一起,必须手持长剑,振臂高呼,给他的士兵无穷的力量和勇气。
但他什么都没做。
因此中军的反应总是慢了一拍,来阻击她的兵马也总是以千人为单位。
千人一营,为一小阵,有校尉统领,也是最灵活的单位。
但这挡不住她的兵,也挡不住她的剑。
她身边的人在不断更换。
有人倒下去,又有人拎着盾重新跟上来。
有人倒下时喊了一声,有人连声音都没有。
而在这片混乱的荒原上,冀州军似乎无休无止,杀是杀不完的。
他们被她踩在脚下,被她踏着尸体继续前行,一营的杀尽了,又来一营。
她的剑钝了,再换一柄,中军营的亲兵死光了,再换一营。
直到那个刀疤脸抹过满脸的血,将脸上新添的一道伤疤亮出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问她:大将军!大将军!咱们今天当真能胜吗?
……怎么就不能胜呢?
她用剑指了指前方。
在重重阻隔下,她与袁绍的大纛只隔着一面旗帜。
那面旗帜下,有个青年武将一身戎装,骑在马上远远望着她。
当她的目光与他交错时,荀谌拉开了手里的长弓。
他面前的弓·弩手也是如此。
他的目光幽深而冰冷,一错不错地盯着她,像是有说不完的话,都在这一箭里——
可是箭尖指向的这个人,脸上却露出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