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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若是,”他试探性地问道,“他们攻讦的不是你,而是你身边那些亲近之人呢?”
她神情里的轻松就去了一些。
“那我得寻他们讲讲道理。”
“什么样的道理?”
她没吭声,拍拍放在席子旁的剑。
主公一拍大腿,“这就是了!”
这世上有各种道理,比如说朝堂上公卿有勾心斗角的道理,鸿都门的学士有讲经释义的道理,贩卖货物的商贾有在商言商的道理。但所有道理都可以被一种道理覆盖——暴力的道理。
陆悬鱼是个很和气,很讲道理的人,不善言辞,因此有时就会吃点亏。
吃点亏她也不在乎,整个人看着就傻乎乎的。
刘备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她不在乎吃亏,自然是因为吃的那点亏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不值得她脏了双手。
但如果有一天哪个公卿真惹到了她,他毫不怀疑她会剑履上殿,拔剑杀人,溅皇帝一脸一身的血。
……而且她是一定,一定,一定不会有愧疚感的,她的“道”里从来就没有顾及皇帝心情这一项。
她恍然大悟!
“主公!你同我讲了这么久!讲到酒都冷了,只是为那群蛇鼠两端之人求情么!”
“我是为来日朝堂上的公卿们求情。”主公臊眉耷眼地说到。
她盯着主公看了一会儿。
“不管是为谁,”她认认真真地说道,“总归是为我的。”
毕竟正常人想要阻止这种事的说法是:你别杀人,杀人犯法,杀人偿命。
而主公想要阻止这种事的说法是:你大人有大量,别杀他们,到时很不好收拾的。
主公认可了这个说法。
“毕竟咱们打赢了袁本初啊,经此一败,河北也得恢复许久,咱们整军经武,扶天子令诸侯,少则数载,多则十年,总有办法收复了河北四州,”他叹口气,“到时我是要衣锦还乡,回涿郡一趟的!辞玉,你当云何?”
等到天下平定,百姓安居乐业时,她当如何?
她愣愣地坐在那里,想了很久,心里好像有许多个杂念在翻来覆去。
那些黑暗又冰冷的潮水像是自她心中短暂退去了。
想一想前方,她想。
“我杀猪。”大将军最后很肯定地说。
主公愣愣地看着她。
“这回我不当帮佣了,”她似乎很担心主公骂她没出息,赶紧加一句,“我有钱,可以开个铺子,自己收猪。”
晨雾蒙蒙。
她走在营地里,偶尔偷偷掀开一个帐帘,往里看一眼。
帐篷里扑面而来就是一股令人窒息的臭味,包括但不限于打嗝放屁腋窝脚丫子,里面还新增了酒喝多呕吐的味道。
士兵们就在这样的气味里横七竖八地睡着,鼾声震天,看看他们香甜的睡姿,羡慕之心油然而生。
她在营地里走了一段路,来到自己的帐篷前,刚准备掀开帐帘,旁边帐篷里忽然探出一个头。
“大将军!”司马懿很感动地又探出上半身,“在下就知道。”
她有点迷惑,“知道什么?”
“大将军一定能平安归来。”
“……这不是咱们自己的营地吗?”她问,“这里有贼吗?”
司马懿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大将军会错意了。”
……古古怪怪的。
她抬腿刚要进帐,司马懿又拦住她,“大将军,我同孔明欲用些汤饼,大将军可要一起进些?”
……更古怪了。
但该说不说,司马懿的饮食水平一直是她很羡慕的,今天也是一样,熬了大半夜,吃一碗热乎乎的鸡汤面,暖心暖胃,整个人都短暂升华。
但问题是大半夜不睡觉的除了司马懿之外还有诸葛亮,她进来时,诸葛亮正在收拾地图,很让她有点惊讶。